赵烨心里也在打鼓。
他能感觉到孙彪身上的戾气。
这是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角色，要是驳了他的好意，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行！” 孙彪突然站起身，脸上又挂上了笑，“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勉强。” 他拍了拍赵烨的肩膀，力道却比刚才重了不少，“我在这儿陪你守两天，等你想通了，咱们再一起走。”
这话软中带硬。
老战士们松了口气，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前几天的战斗，故意把话题往赵烨的 “神勇” 上引。
那个吃到芒果班戟流泪的战士比划着：“孙团长，您是没瞧见，赵烨同志一枪就把小鬼子的飞机打下来了，那准头，比神枪手还神！”
孙彪哈哈大笑，眼神却在赵烨脸上扫来扫去，像是要把他看穿。
赵烨靠在石壁上，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里却像压着块冰。
他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
无论是小鬼子的反扑，还是来自己方的试探，都像悬在头顶的剑，随时可能落下。
孙彪团长在防空洞里住了下来。
他没再提回团部的事，只是和战士们一起加固工事，擦拭武器，偶尔还会拉着赵烨蹲在废墟上，对着日军可能来袭的方向比划战术。
“赵烨啊，” 孙彪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草图，“你说小鬼子下次会不会从侧翼包抄？我看这处山坳地势险要，要是被他们占了，咱这防空洞就成了瓮中之鳖。”
赵烨看着他画的圈，淡淡道：“可能性很大。不过他们刚吃了亏，短时间内未必敢轻举妄动，大概率会先派小股部队试探。”
“你小子看得倒是透彻。” 孙彪扔掉树枝，从怀里摸出半包烟，递了一根给赵烨，“抽烟不？”
赵烨摆摆手：“不会。”
孙彪自己点燃一根，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眯着眼睛打量赵烨：“我听排长说，你不是正规军出身？那这身本事是打哪学的？尤其是打飞机的准头，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练不出来吧？”
赵烨低头用脚碾着地上的石子：“瞎打罢了，运气好。”
“运气能好到打下两架敌机？” 孙彪显然不信，语气里带着探究，“你那高射炮…… 来路不简单吧？咱部队里可没这型号。”
赵烨心里警铃大作，刚要开口，防空洞外突然传来哨兵的厉声喝问：“什么人？！”
紧接着是枪栓拉动的脆响。
孙彪猛地站起身，拔出手枪：“怎么回事？”
赵烨也皱起眉头，快步朝洞口走去。
刚到洞口，就看到十几个穿着破烂棉袄的汉子正和哨兵对峙，双方都举着枪，气氛剑拔弩张。
为首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年轻，腰杆笔挺，手里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冲锋枪，那是赵烨之前给太爷爷的枪！
他身边站着个中年男人，眉眼刚毅，正是林鸿辉！
“太爷爷！” 赵烨又惊又喜，大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赵阳州，在他脸上 “吧唧” 亲了一大口。
“小兔崽子！干什么呢！”赵阳州被他亲得一脸嫌弃，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下，“这么多人，你这是干啥？！”
林鸿辉也笑了，放下枪走上前：“赵烨，可算找到你了。”
哨兵和孙彪带来的战士都愣住了，排长赶紧打圆场：“误会，都是自己人！”
孙彪皱着眉打量太爷爷和林鸿辉，尤其是看到他们手里的武器时，眼睛亮了一下，那枪的样式，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把都要精致。
进了防空洞，太爷爷一屁股坐在木板凳上，接过老战士递来的热水，咕咚喝了大半碗，才抹了抹嘴：“可累死了，这鬼地方绕得人头晕。”
“太爷爷，你们怎么来了？” 赵烨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冻得发紫的耳朵，心里一阵发酸。
“嗐，别提了，迷路了。” 太爷爷一脸疲惫地摇摇头，继续道“南京女子中学的孩子们快断粮了，我跟鸿辉带着十几个弟兄出来找吃的。”
林鸿辉接过话头：“我们刚出来就碰上一小队鬼子，大概三十多人，本来以为要恶战一场，没想到你给的那些家伙太顶用了。” 他指了指身后的弟兄们，“那狙击枪一枪一个准，还有那几把手枪，射程比鬼子的步枪还远，没费多大劲就把他们收拾了，咱一个人都没伤着。”
太爷爷得意地哼了一声：“可不是嘛！小鬼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咱撂倒了！要我说啊，还是烨小子你给的家伙厉害！”
赵烨心里松了口气，又问：“那你们怎么会迷路到这儿来？”
“嗨，别提了。” 林鸿辉苦笑，“打完鬼子后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到处都被炸得坑坑洼洼，根本分不清路在哪里，转悠了两天两夜，看到这边有防空洞，就想进来歇歇脚，没想到这么巧。”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对了，女子中学那边你放心，我们临走时加固了防御工事，又留了些武器，暂时没什么危险。就是粮食…… 撑不了多久了。”
“粮食没问题。” 赵烨站起身，走到角落，意念一动，十几个保温箱凭空出现在地上。打开箱盖，热气腾腾的馒头、包子、还有几大块酱牛肉露了出来，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防空洞。
太爷爷和林鸿辉带来的弟兄们都看直了眼，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我的娘哎，这是啥神仙日子……”
孙彪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那些凭空出现的保温箱，瞳孔猛地收缩。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赵烨只是走到角落，既没搬箱子，也没从哪个隐蔽处取东西，这些箱子就像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
他想起刚才太爷爷说的 “你给的那些家伙”，想起赵烨打下敌机的精准枪法，再联想到委员长的叮嘱，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这赵烨，绝不仅仅是个 “有勇有谋的群众” 那么简单！
赵烨没注意到孙彪的异样，笑着招呼：“快吃吧，都是刚做的，还热乎着呢。”
太爷爷也顾不上问箱子是哪来的，抓起一个肉包子就塞进嘴里。
就在众人抢着吃肉包子的时候，孙彪则缓缓退出人群，带着通讯员，去了一个没人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