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徐平领着徐安和二妮三妮回了院子,半夏忙迎出来:“我祖母和大妮姐怎么样?”
徐平递过来一个纸包:“先填肚子,蒋大都招了,蒋氏也招了,把我们两家摘清了,赵姨娘连坐,她知情不举一并充入官奴。武安侯念大姐年幼拉扯四个弟弟妹妹,不予处惩……花祖母……花祖父的事又牵连上了,说她包庇花祖父污秽庵堂,必也包庇私盐贩不举……花祖母昨日看见十辆马车进了院子,她没出来让蒋氏糊弄过去了,说是山货送礼用的,可这种事压根儿说不清,也无人信。花祖母挨惩了,不过没打她,名下土地全部充公,钱庄银子也没了,房子已经过到你名下,花祖母日后除了私房首饰外,土地宅院不许她购买,户籍也变更了,日后你是一家之主。武安侯说她是失德老妇当不得一家之主,大姐说你饱读诗书为人忠正处事有度,虽十三岁当的起一家之主……大姐要不把你推出来,花家就得让县衙指派人管理你们,到时你们与奴才也没什么区别了。大姐陪花祖母办手续呢,一会儿回来……东西厢房拍卖,也都是卖五十贯,已经让两户给买走了,估摸明早就搬过来……你别上火,能留下三间房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你十六岁之前不可卖宅院,但允许你买,随时买都可”。
半夏抹了把泪接过纸包:“谢谢大妮姐,这两户干什么的?”
“别哭,花祖母没挨打,也就是没有浮财了,那两户你认识,一个是白道长,一个是张大勇,张婶子今日把院子卖了又搬回来了,还是咱们四家,只张婶子没做户主,让给张大勇了”,徐平叹了口气:“花祖父一死都乱了,以后有帮工的活计我找你,没事,总也能吃上口饭”。
张二狗心情大好,赵姨娘真是自己的贵人,小恩小惠三言两语的竟让自己多了几百贯,女人最好哄,什么鬼话都信。
半个时辰后,花氏和徐大妮惨白着脸也回了院子。
半夏忙将两个人接回厅堂。
大妮取出户籍和房契递过来:“半夏,以后你是一家之主,十六岁之前不可卖宅院,你买什么都不限……也是保护你,真把宅院卖了你连个落脚之地也没有了,房子已经过到你名下”。
“谢谢大妮姐”,接过户籍房契看了一眼花氏:“事情已经发生,什么也别多想,以后我养祖母”。
花氏眼泪掉下来,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大妮揉揉眼睛:“本我无钱,买这宅院也是借的,我一被抓二妮今日跟绣坊东家预支了五十贯还上的。以后还是咱们四家安稳过日子吧,我也想开了,以后守着他们也不嫁人了……张婶子的院子不卖也不行,如今五户为一组,一家犯事几家连坐,她那几户邻居偷鸡摸狗的早晚牵连她。四合院的以院为一组,咱们四家知根知底的也便无事”。
送走大妮,半夏锁了屋门,拉着花氏回了西屋,片刻后亮起两盏油灯。
花氏满心无力:“昨天你们去市集,蒋大弄了十辆车进院子拉东西,我还纳闷儿东西是什么时候存的,蒋氏说是送礼的山货我也就没往心里去,谁知闯了这么大的祸事,祖母什么也没有了,全被县衙没收”。
“没事,如今想来他是有意支出我们”,半夏倒了杯水递过来:“您莫上火,明日坠子卖了买十五亩地,一年租子也有三贯,就算咱们一文不挣也饿不死。三贯钱一到手,趁现在粮食便宜,咱们囤三年的,今晚开始您搬厅堂里住,西屋专门放粮食,耳房还是厨房”。
花氏点了点头:“祖母全听你的”。
祖孙两个折腾到夜半,西屋整理干净,厅堂改成了花氏的卧房。
早上天刚蒙蒙亮,花氏起来打络子,祸是自己闯的,能挣几个赶紧挣吧。
吃过早饭,半夏收拾了一下东西出了院子,第一次当东西,心头憋屈个要死。
出巷子口穿过一条街道,站在济生堂当铺前纠结好一会儿走了进去。
柜台后站着个伙计,见半夏进来,忙笑着问道:“这位小姐,可是来当东西的?”
半夏深吸一口气,从袖囊里取出那枚碧玉坠子,轻轻放在柜台上:“死当……我要三十二贯”。
伙计拿起坠子,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这碧玉坠子倒是成色不错,不过也就能当三十贯钱。”
半夏皱了皱眉:“那我再去别处看看”。
伙计斟酌一下看了一眼半夏:“小姐,不然您先留步,我去问问掌柜的”
半夏点了点头:“也好”。
伙计忙进了里间屋。
工夫不大走了出来,苦笑道:“小姐,掌柜的说最多三十一贯,多一文他也做不了主,您若不卖您再去别家看看吧”。
半夏迟疑了一下:“那就卖”。
一出当铺心下松了口气,总也多挣一贯。
“半夏”,张大勇急匆匆走过来。
半夏一愣,笑道:“大勇哥,你怎么来了?”
“听花祖母说你要买地我就赶紧过来了,我陪你去……娘让我来的,借你的二十贯正好还你一起买了吧,娘让我也买五亩”,张大勇领着半夏边往县衙走边说道:“娘也想再接半间耳房,可行?”
“有什么不行的,没事,趁天好赶紧接”,半夏纠结着回身看了一眼当铺:“白道长也搬过来了?”
“嗯,他们也接,靠着茅厕接,大妮也接,靠着院门接,不接也都不够住,她的首饰又全卖了,卖张二狗了,当铺给十五贯他也给十五贯,大妮卖他了,这孙子又挣了一笔。大妮任赔五贯,十五贯刚才去还郑家了,徐平徐安凑了十贯,如今还欠郑家二十五贯。我娘不许你再插手,娘说她有鬼,五十贯她始终没说是跟谁借的,况且郑家没要利子让她们慢慢还吧。她不上窜下跳的我娘也不能被她逼走差点儿欠了高利贷,幸亏你帮我们,否则债台高筑。我们不走蒋大也进不来,花祖母也不能卖宅子,也就什么事都没有。如今一团乱,都是她造的孽”,张大勇心头火大:“如今她倒与白老道相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