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四月结了两册经卷，半夏领着张元兴冲冲走进衣坊，两个人穷的一直凑合呢，如今赶紧添两身衣裙。
一号院此时院门被叩打的啪啪作响，李婆子急忙跑出来开门。
一开院门脸色惨白忙施一礼：“请问官爷何事？”
“九姑娘勾搭匪人造假玉，佟府报官，匪人昨夜全部抓捕具已签字画押铁证如山”，差头一亮腰牌，百名官差冲入院中。
喜滋滋出衣坊的半夏领着张元拐进一家包子铺，包子铺门脸儿不大，里面空间狭长，竟一直通到后院，后院至少也有个七八桌，竟然内有乾坤。
此时已过了早饭的档口，又未到中午，稀稀拉拉也就坐了四桌食客。
见二人进来，伙计忙迎上前：“客官吃点儿什么？”
半夏笑道：“劳小哥儿一人半斤肉包，一碗素烩汤。”
“马上就好，小姐随意坐”，伙计应声忙去了后厨。
半夏拉着张元坐到了过道的一张桌前，这处位置不惹眼也安静些。
工夫不大，吃食上桌，二人难得惬意的慢吃慢品。
正吃的香，门外走进来两个彪形大汉，这两个人一袭细布丈青夹袍，头上一支银簪固发，一进门便喊道：“小福子，给叔来三斤肉包，一斤酒，来盘猪头肉一盘花生米，再来两碗汤。”
伙计笑着迎上前：“魏叔，大清早的您跟常叔就喝酒不怕婶子骂您啊？”
领头汉子叹了口气：“你婶子让我喝的，我也让她去买两件首饰，从今以后婶子和叔该吃吃该喝喝不攒钱了。世道无常，攒来攒去窟窿等着。”
伙计一怔，看了一眼旁边男子：“常叔，出了什么事？”
一旁男子脸色不好看：“官差刚去一号院，把你董叔一家抓走了，那院原来住了个婆子，那婆子是个犯假玉的头子，倒坐房那个九姑娘受命于她偷了佟府的什么小样儿。年前你叔倒霉从婆子手上买了几块玉转手送人，如今罚了他个倾家荡产又连坐，产业全部充公，佟家家主看他们可怜，收了下人入府，日后就是佟家奴仆，一院子也就正房的一个丑丫头没事，九姑娘秋后处死。那院子如今东西厢房和倒坐房正往外卖呢。”
张元吓的浑身发抖，急忙低头咬了一大口包子
半夏也吓个不轻，缓了片刻又低头吃起来。
那边伙计已经往桌上添酒加菜。
主仆两人只匆匆把汤喝了，包子收进口袋，结了饭钱出了包子铺。
南城市集比不得东城市集金贵，但人多更热闹杂乱，环境也不好，污水横流。
半夏站在街中心满心无力又一丝侥幸，取出一贯钱递过来：“婶子去买二十斤肉炼油，晚上包油梭子酸菜馅的包子，都包，左右也能放几天，咱们明天给叔他们送去，顺便看看他们。以后为奴也难得相见了，再给拌两罐子咸菜，多煮几个咸鸭蛋，我先回院子看看。”
“是，小姐”，张元眼圈儿一红：“您自己多小心些。”
半夏摆摆手匆匆往巷子口走。
好人没活路了，你不坏，别人坏也把你兜进去。如今赶紧去两院看看能不能划拉点儿什么，都让官差弄走也太亏了。
匆匆忙忙回院子锁了院门。
一进倒坐房心下一惊，被人抢劫了一样，除了两床被子扔在床上没人要，屋子里已经一空。
转身进了下人房。
下人房里相对好些。
搜寻片刻，床下拿出个大笸箩，里面针头线脑，还有一双没做完的绣花鞋。
乱七八糟的什么也都有。
翻拣片刻，手上多了个布口袋，半夏收进袖囊，婆子忒肥了，自己穷嗖嗖的正好渡个荒。
又仔细四处翻看走了出去，屋子里连粮食都给拿走了，若不是平日婆子藏的深，今日也轮不上自己捡个漏。
董家东西厢房一进去，半夏吓了一跳，屋子里空空荡荡连床被都没有了。
二番又进倒坐房里，九姑娘这张床至少值十五贯。
刚把床弄出房门，张元扛着肉回来了。
主仆二人将床清洗了一遍，当铺给了十三贯。
中午时分，张元已经炼出两大盆油梭子。
半夏叹了口气：“婶子，咱们两个去趟县衙，也别白得人家一张床，秋后问斩，咱们给她们两个把棺材板钱交了，让她们两个有个容身之所，来世做个好人。”
张元忙点头：“老奴听您的……吃食可备？”
“不备，万一人死了我们两个没事找事，交了棺材板钱也了断牵绊。况且同住一院我也得去县衙挨顿训，趁现在他们忙没时间训人，我签个字也就躲过去了，棺木银子一交她们两个也就死心了。”
工夫不大，二人出了院子。
县衙里挨了顿训戒，给九姑娘和李婆子交了七贯钱的棺材板钱，师爷又表扬了半夏一番，这才出了县衙。
一出县衙张元拉着半夏忙过了街口，招手上了辆马车回去。
马车之上张元低声耳语：“小姐，不是县衙拿一半家属拿一半吗，师爷怎么全让您拿？”
半夏苦笑：“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他至少吞四两，有副薄棺给她们就不错了。他夸我有什么夸的，也就是看见银子高兴了。不过户籍上盖了良民章子，这七贯钱花的也值了，咱们日后也少了许多麻烦。”
两个人一路嘀嘀咕咕回了院子。
张元回灶房忙碌，半夏取出袖中布口袋，里面两对银镯两个银戒指，一个银镶珍珠的耳饰，一珠奇好奇大，这一个不用问也是九姑娘的，里面还有一团金丝是新的，不知道是哪来的，没有一两也差不多了。
金丝可不敢卖，太贵重，当年二妮私藏些搭上了一家子的命，金丝自己留着吧，敢卖就得吃官司。
几件银饰清洗干净出了院子。
一炷香时间后兴冲冲走进灶房：“我给婶子换了支银簪子，新的，婶子也提提精神。”
张元一愣忙小心翼翼的接过：“谢谢小姐，老奴当姑娘时有一支也没这个厚重。”
“莫难过”，拍了拍张元，半夏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