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你赶紧弹首二爷爱听的曲。”
傅十一迭声地吩咐。
周六叫道:“温什么温!搞得哥几个好像七老八十的老不死一般。不是有那西域进来的葡萄酒吗?叫妈妈取一桶用冰镇了过来。”
“有有有!春风楼里有最好的葡萄酒,阿娇,你快让人去拿,再叫人拿几只夜光杯来,还有,别忘了拿冰块。”
傅十急忙打着手势,示意阿娇赶紧离开。
阿娇收到后亲自下楼,不一会,菜送了上来,葡萄酒也送了上来,就连水云间的几位姑娘,也被请了过来。
有了其他几位姑娘在,阿娇的神色自然许多。
萧以琛睇她那样子,再看一眼那上来就热情向人打招呼,并送秋波的飘飘,还有一上来就执起酒壶挨个倒酒,风情万种的翩翩。
比起她们,阿娇显然没有表清自己的位置。
萧以琛举起酒杯摇晃着里面的葡萄酒,吩咐翩翩:“你今儿个就在这里给小爷倒酒,不用理他们。”
周六大笑:“听到没有,翩翩姑娘,你今儿哪也不许去,就在这里伺候我家二哥。”
翩翩浅浅一笑,以萧以琛旁边坐下,又给萧以琛倒了一杯酒:“听说二爷千杯不醉,是真的吗?”
“爷又不是酒桶!什么千杯不醉!爷喝得下一千杯吗?”萧以琛仰头喝下,指着阿娇:“你过来,给爷瞧瞧。”
他手指着阿娇,眼神却是看着傅十。
阿娇看向傅十,眼神全是祈盼。
而傅十连忙推了阿娇一把:“二哥叫你呢,还不快去!”
阿娇三分矜持七分胆怯,一步一步挪到萧以琛旁边。
自从萧以琛进春风楼的第一天起,她就期待有一天,萧以琛的目光能落到她身上。
若是能赎她出春风楼就最好了。
可是上次堂会,这萧二爷请了一众花楼的姑娘,自己却早早离开,而她,也在那天晚上,被傅十梳了头。
如今她只盼着,傅十能早日为她赎身,抬她入府。
“坐这,让爷好好瞧瞧。”萧以琛指着自己的身边,阿娇却再次抬眼看向傅十。
傅十正举着杯子,仿佛没有听到萧以琛在说什么,也压根没有抬眼看向他们。
萧以琛余光暼见傅十,再交睇向阿娇。
飘飘的心提了起来,她暗暗替阿娇提着心。
“桂儿,去给你家小姐拿张登子过来。”
飘飘拧眉,吩咐桂儿。
萧以琛眉梢微挑,吩咐飘飘:“你,去给爷唱几首曲儿听听。”
飘飘只得给了阿娇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陪着笑,取了琵琶,唱起小曲。
阿娇执着酒壶,隔着萧以琛老远,给他斟酒。
萧以琛没再理她,一杯接一杯喝着,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着,仿佛陶醉于飘飘唱的小曲中。
萧以琛的目光虽落在飘飘拨动的琴弦上,指尖也随着曲调轻叩桌面,阿娇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却如浓雾般弥漫在她身边。
她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再次为那空杯斟满紫红色的酒液。
就在酒液将满未满之际,萧以琛的手指忽然在桌面重重一敲!
“笃!”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打断意味。
阿娇手猛地一抖,几滴深红的葡萄酒溅落在萧以琛玄色的袖口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污渍。
“啊!”
阿娇低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慌乱地想去擦拭,“二爷恕罪!奴不是故意的!”
“别碰爷!”
萧以琛的声音冰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方雪白的丝帕,极其缓慢、擦拭着袖口那点微不足道的污迹。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飘飘的琵琶声停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惊惧地在萧以琛和阿娇之间逡巡。
“真是?气!”
萧以琛终于擦完,将那沾染了酒渍的丝帕嫌弃地丢在阿娇脚边,仿佛丢弃什么秽物。
他这才抬眼,目光却不是看向瑟瑟发抖、跪着的阿娇,而是越过她,看向傅十。
“怎么,阿娇姑娘越发精贵了?连斟酒这点小事都做不来了么?”
“小十啊,你若是有心要抬她入府,还得请个嬷嬷来好好教教规矩!”
萧以琛的话充满戏戯,而阿娇的脸,却了刹那间变得雪白。
有二爷这句话,算是断了她入丞相府的路。
傅十这下断不会抬她入府了!
果然,耳边传来傅十稍为僵硬的声音。
“二哥说笑了。”傅十举了举酒杯,“我敬二哥,二哥随意。”
阿娇紧咬着下唇,满是不甘。
萧以琛目色深深,果然,傅丞相家风森严,傅小十虽然爱玩,但自有底线,不会做出有辱家风名声的事情。
而周六那边与飘飘在喝酒,萧以琛打了个酒嗝:“小十.....小六怕今晚是不回去了,要在这里温存温存。”
“小爷我......呃......酒多了,小十,小六要陪美人儿......你送我回去......小爷我......小十怎么有两个你.....小十你别晃......”
傅十在一边连忙起来,上前扶着萧以琛“二哥,我送你回去。”
阿娇看到傅十要走,心里害怕周六会纠缠她,但看到飘歀正在和周六猜拳,又松了一口气。
还好,今天飘飘在绊住了周六,不过,飘飘这是何苦呢,何必自甘下贱呢!
傅十一直看着萧以琛进了门,才返身往马车走。
小厮青书问了声:“主子,回哪?”
傅十上马车的动作一顿:“回府吧,那么晚还没回去,太奶该担心了。”
萧以琛进了醉玉轩,长长地吐出心中郁气,背着手,大步往园子里走,浑身肃冷吩咐沉云“给爷拿酒来!”
沉云很快地取来酒。
醉玉轩的院子后园是湖泊,中间有个水阁,萧以琛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
对着一汪池水,一杯接一杯,一坛接一坛。
直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起身,将酒坛子扔进湖里,对着水波粼粼湖面,伏栏大哭。
他的嫡姐,他的外甥,困在行宫那个笼子里,在笼子里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而他,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无力。
就是如今,他自身尚且难保。
这世间的欢乐有很多,幸福也有很多,可是,他越是能看到,便越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