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渐渐远去,周围的空气终于恢复了些许厚度。
乔伊、陈树、刘小利和姬红叶坐在潮湿的石面上喘息,
每个人的体力都接近极限。
空气虽恢复,但仍旧刺骨寒冷,而暗河中的惊魂未定像一道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
陈树的眼睛呆滞,仿佛被时间拉扯住,他的眼神空洞,
沉浸在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中,像失去了灵魂。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丽子……丽子救过我两次。上一次是在三号井……她帮我挡子弹……
可我对她无恩也不算特别熟……为什么……”
乔伊轻轻叹息:“你别这样,陈树……就当是她前世欠你的吧!”
陈树无力地摇摇头,眼眶微微湿润:“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她是为我……做那么多……”
他语气愈发低沉,仿佛自言自语:“她这样对我……我连一句‘谢谢’都没说……”
刘小利抖着身子,话语带着一丝急切:“丽子是个好姑娘!不过……”
他突然话锋一转,趁着短暂的喘息:“刚才我也拉了你一把啊!你得振作起来!还没跟你爸爸会合呢!赶紧好好活着!”
小利的身体在不停颤抖,话语虽然鼓励,但声音中却依旧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
红叶看着他那冻得有些发紫的双唇,冷冷道:“你们还真是些多情种子!”
刘小利不甘示弱:“你这人真是的,你不也一直和我吵来吵去的吗,怎么突然开始教人家做人了?”
红叶轻哼一声:“我可不像你们,我没那么多感情。只是……早点从痛苦中走出来,比什么都强!”
乔伊有些无奈地笑了:“你这人就是不知怎么安慰别人,红叶,真不愧是‘邪派高手’。”
红叶冷冷一笑:“不需要你们的安慰,但如果你们有办法让我冷静下来,那我倒是能接受。”
刘小利拍拍红叶的肩膀:“看你也是累了,没准你也应该好好休息。”
“不对……臧本武池——他们去哪了?”
众人一愣,这才意识到,臧本武池和几个日本兵竟然消失了。
乔伊眉头一皱:“不会吧,他们不是跟着我们一起上岸的吗?”
红叶冷静观察了一下四周:
“不对,他们不可能自己离开的。可能……出了意外。”
她看向河流尽头的黑暗水面,目光像猎鹰一样锐利。
就在这时——
水面突然泛起一阵剧烈的涟漪。
一股冰冷的暗流急速翻涌,水面猛然掀起一片波澜。
“哗啦——!”
臧本武池的声音,在冰冷的河流中变得微弱,却仍勉强从水面上传来:
“呃……我……我——我被……拉进去了!!!”
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水面浮现,手指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波纹,无力地伸向岸边。
武池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在水中挣扎,但口中只冒出泡沫,无法呼喊。
姬红叶抬起眼睛,目光如电。她迅速冲到水边,用力一把抓住武池的手臂。
“抓住!!”
她直接一拉——
狠狠将武池从水中拉了上来。
冰冷的水滴从他全身滑落,武池全身湿透,头发散乱,嘴唇青紫,
但他终于被拉上岸。
武池脸色苍白,眼神惊恐,喘息着仿佛死里逃生:
“我……我差点被水底的东西吞了……”
他全身发抖,
“什么……东西?!”“是什么?说清楚!”
红叶蹲下,检查武池的身体,冷冷道:
“没啥事,只是着凉了——但你真是……软弱得让我恶心。”
武池剧烈喘息,忽然抓住红叶的肩膀,眼中带着几分恐惧:
“我……我……我以为自己死了。真的是死了……水下有什么东西……它在拉我……”
刘小利靠近他,声音带着笑意:
“你差一秒就变成水鬼了!”
暗河的寒意并未消散,似乎顺着骨缝渗入每个人的身体。
湿冷的石壁被火把照亮,却比黑暗更让人心慌。
臧本武池蜷缩在角落里,嘴唇发白,瞳孔涣散,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他原本被人称为“武池中将”,但此刻浑身哆嗦得像个被扔进深冬河里的孩子。
他的声音虚弱、破碎:“我……我看到山田光彦了……他对我笑……
还有……丽子……她也在……对我招手……”
乔伊和陈树脸色一僵。
红叶的眼神立刻沉了下来:
“你胡说。那是幻觉,是暗河水里的‘饮魂影’,专吸心魔。”
武池根本不像听得进去,他抱着头缩成一团,眼神茫然而恐惧:
“我……好饿……好……好冷……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手……在抖……”
他抬起手,整条手臂像风中的干柴,不停晃动。
紧跟武池一起来的十几个日本兵,此刻只剩下两个。
其他人不是溺死,就是被暗河卷走,或是被黑影吞噬。
活下来的两人满脸惊恐,如同尸堆里爬出的野狗。
其中一个小兵哆哆嗦嗦,从背包里掏出干粮:
“武池中将……您吃点东西……您……需要恢复体力……”
武池伸手抓住干粮,但手颤得厉害,差点掉落。
红叶站在一旁,目光冷得像刀:“真是个废物。军部是怎么让这种软蛋当中将的?”
另一名日本兵吓得立刻低头:
“姬大人……武池中将是臧本下介大人的表兄……
这地宫……太凶险了……
我们也、也撑不住了……”
红叶冷哼:“我当然知道他是下介的亲戚。可亲戚再多,也掩盖不了他胆小得像只被拔毛的鸡。”
武池哆哆嗦嗦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怨怒、羞耻,却毫无反击的勇气:
“你……你闭嘴……我、我只是……只是状态不好……只是……暂时……不适应这里……”
红叶冷笑:
“你不适应?在军部眼里,你连来地底都是沾了下介的光。真要比狠毒和胆识,你连他的影子都不如。”
武池像被戳中痛处,“啊”地一声缩起来:
“别……别说了……我……我知道……下介比我强……他……他敢杀人……
他敢下墓……但我……我不一样……”
他声音颤抖,却突然露出一丝清醒的锋芒:
“我……不是狠的那种……我没有他那么疯……
但我知道什么时候该退……知道……什么时候不能死……”
他捂住胸口,像在保护残余的尊严:
“我不能死……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锐:“红叶,你以为我不怕?我是怕!我就是怕死才走到这一步的!!
那……那誓环……会杀我……所以我必须找到霄玑!!
必须活着!!!
必须!!!”
一番话说得歇斯底里,可听得出来——
他的脑子依旧清醒。
不过是被恐惧挤到边缘。
红叶啧了一声,别开目光:
“至少还知道怕死是为了活,不是为了瘫!”
乔伊皱眉:“红叶,别说了。他现在已经……够惨了。”
红叶不屑:
“惨的不是他,是死掉的那些兵。他是靠关系上来的,可是那些兵呢?
他们为了帝国死在这鬼地方,值吗?”
那两个剩下的日本兵立刻跪下,不敢抬头。
武池浑身发抖,但他忽然抬头,声音低沉:
“我……至少……不会像上面那群老头一样……
把你们当炮灰……我……我知道自己没本事……
但我不会害你们……我……只是想活。”
这句话反倒让红叶微微一怔。
只有刘小利,用冻得发青的嘴唇嘟囔:
“哎……虽然你确实是个废物……但至少……你没丧心病狂……”
武池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荒凉:
“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英雄……
我只是……不想死成一个笑话。”
红叶冷哼,却语气软了半分:
“继续保持你的清醒吧。不然这里……真的会成为你的墓。”
沉默良久。
乔伊终于开口:
“前面就是司灯宫——夏王的祭灯之地。”
红叶:
“在那里……也许能找到霄玑真正的线索。”
武池艰难站起,扶着潮湿的石壁,像个随时会倒的老人。
但他努力站住了。
尽管颤抖、软弱、懦怯……他仍然想继续走下去。
因为他比谁都知道——
誓环并不会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