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只有他们二人,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清雅微甜的气息,与书卷的墨香交织,让人心神不自觉便松弛下来。
林文澜被带到杨千月跟前,压根不敢抬眸,扑通一声跪下,头埋得极低,声音发颤:
“学…学生林文澜,叩见殿下。”
“你来了啊。不必多礼,近前说话。”
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日殿上的威仪,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很是悦耳。
她并未看向他,目光仍流连在手中的书卷上,随意翻过一页,那姿态不像一位执掌权柄的公主,倒像是一位闲适的书斋主人。
林文澜依言起身,迟疑着向前挪了几步,依旧不敢抬头,目光只敢落在自己鞋尖前那片繁复华丽的地毯纹样上。
她之所以从四个人里选了林文澜,作为带走韩方圆的掩护,就是因为他身形文弱,纯粹干净,看不到一丝野心与焦虑,带着江南文人独有的多情而浪漫气息,与其他人的世俗功利格格不入。
换句话说,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文艺范的恋爱脑。
“杭州林氏,钱塘望族。”杨千月仿佛不经意地提起,放下书卷,抬眸看他,“听闻府上‘文澜阁’临湖而建,藏尽江南文墨,可是真的?”
林文澜猛地一怔,意外于她竟知自家书斋之名,还如此精准地道出其风雅之处。
他下意识抬了下眼,撞上她含笑的眸光,又慌忙垂下,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心跳更快了几分:
“殿下竟知……寒舍陋室,蒙殿下谬赞,家父……家父确实喜爱收集些古籍字画。”
“哦?那想必静之自幼便浸淫其间,眼光不俗。”
杨千月轻轻一笑,起身,很自然地走近,指尖轻轻点了点书的封面。
林文澜抬眸看去,竟然是他最为喜欢的《陶渊明集》。
杨千月悠悠然地说道,“譬如这陶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世人皆羡其闲适,却少有人品出那份‘心远地自偏’的孤高与定力。静之以为呢?”
他张着嘴,讶异地望着杨千月。
她竟与他讨论起诗境!
不仅语气平和,如同学友切磋,而非上位者的垂询。最难得的是,竟然跟他有着相同的志趣,都喜欢五柳先生。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忘记了紧张,声音里带上了平日与人论诗时的认真与投入:
“学生以为,陶公之闲适并非避世慵懒,乃是看透世情后主动选择的精神归宿。其‘孤高’并非拒人千里,而是内心充盈,无需外求。故而‘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说完他才惊觉自己似乎过于忘形,竟在长公主面前侃侃而谈,顿时又窘迫起来,脸颊发烫。
她微微一笑,了然于胸。
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和骤然亮起又因羞赧而闪烁的眸子,语气愈发温柔沉静:“‘欲辨已忘言’……说得妙。可见静之是真正读懂五柳先生的人。若他在世,定将你引为知己,如同我这般。”
她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随即轻轻将书册放入他手中,指尖擦过他的掌心,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本宫看了半晌,眼睛有些乏了。”她声音放得更软了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依赖,“静之声音清润,带着江南水汽般的温和,听着舒适。不如……你读给本宫听可好?”
从讨论家世藏书到剖析诗境,再到此刻自然而然的请求,一切发生得行云流水。林文澜心中的戒备和恐惧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知音之感”的激动取代。
他接过那本犹带她指尖温度的书,郑重地点头:“学生……荣幸之至。”
他翻开书页,找到她方才看的那一篇,清了清嗓子,开始低声诵读。
他的声音果然如她所言,温和软糯,带着吴侬语特有的韵味,将陶渊明恬淡超逸的诗句娓娓道来,格外动听。
杨千月托腮望着他,听着他软糯的读书声,眼看就要睡着了。
若不是杨千月算了排卵的日子,这几日正是最佳受孕的时间,也提前服下了赵太医给的稀世易孕丹。她还真想就这样纯洁地听他读书,什么都不做。
还是要做的。
林文澜诵读着陶渊明的诗句,心神渐渐从最初的紧张无措中抽离,沉入那片“心远地自偏”的悠然意境之中。
他甚至暂时忘却了身前之人的尊贵身份,只觉是在与一位难得的知音分享心中所爱。
他读得专注,未曾留意杨千月是何时悄然起身,又何时坐到了他身侧的榻沿上。
直到一缕极淡、却无比清雅的冷香若有若无地萦绕鼻尖,并非阁中安神香的气息,他才猛地惊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已如此之近。
他的声音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心跳骤然失序。他能感受到身侧传来的温热,以及那存在感极强的、属于女性的柔美气息。
“怎么停了?”杨千月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畔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气息轻轻拂过他敏感的耳廓,“‘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下一句是什么?本宫一时想不起了。”
她问得自然,仿佛只是沉浸诗境中的随口一问,那姿态全然信赖与亲近。
林文澜指尖微微发颤,几乎握不住书卷。
他努力定了定神,目光仓促地扫过书页,找到那一行,声音比先前更软了几分,看向杨千月的眼神闪闪发光,涌动着棉柔的情意:
“殿下,是……‘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哦……对。”
杨千月轻轻应了一声,并未挪开,反而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微微倾身,目光似乎也落在那书页之上。
林文澜突然感觉耳中轰鸣,发出巨大的响声。
圣贤书的教诲、家族的规矩在此刻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眼前这令人窒息又怦然心动的旖旎。
“静之继续读吧,”她柔声催促,语气里含着一丝令人无法拒绝的恳切,“你读得真好听,本宫听着,心里都觉得宁静了许多。”
这句话如同最有效的咒语,瞬间抚平了林文澜大部分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被需要的满足感和呵护欲。
她觉得他读得好听,她能从他这里获得宁静……
这个认知让林文澜心中涌起澎湃的暖流和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那搅乱心神的亲密,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书页上,继续读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注入了一种更温柔、更细腻的情感,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为她而吟诵,偷看向她的眼神里明显充溢着思慕的情意。
杨千月安静地听着,没有再出声打扰,也没有挪开。
她甚至微微合上了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看起来无比放松和惬意,仿佛真的在他的声音中感受到了平静。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粘稠。
暖阁内烛光摇曳,安神香袅袅,男子温和的读书声与女子静谧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一幅亲密而和谐的画面。
林文澜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却并非恢复如常,而是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悸动的节拍。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在他心底疯狂滋长——是爱慕,是理解,是保护欲,是一种想要沉溺的柔软。
忽而,他感到肩头一沉。
原来杨千月的额头轻轻抵在了他的肩侧,呼吸均匀绵长,竟像是……真的睡着了。
林文澜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他垂眸,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和一小段白皙优美的颈项。
她如此信任他,毫无防备地依靠着他……
汹涌的爱怜与甜蜜瞬间将他吞没,所有的犹豫、惶恐都化为乌有。
他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眠,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适些,然后用极轻极轻的动作,将手中的书册放下。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依靠。
这与他读过的所有才子佳人话本都不同,没有诗词酬和的婉转,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却有一种更直接、更撼动人心的亲密与悸动。
他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希望这一刻能再长久一些,希望能永远这样在一起,不分开。
杨千月勾起了唇角。她知道,林文澜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比其他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赤诚热烈。
她动了动身子,缓缓抬起头,看向林文澜,唇角缓缓弯起一个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本宫竟睡着了……静之,你就这样……坐了一夜?”她的声音里带着刚醒时的慵懒,还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歉疚?
“公、公主,学生,不,不累。”林文澜连忙摇头,连“臣”的自称都忘了大半,只敢小声唤她“公主”。
杨千月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了然——这便是她选他的原因。没有世家子弟的算计,没有武将的刚硬,像株刚从江南雨巷移栽来的垂柳,风一吹就会弯,极好拿捏。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这里面是人参茶,你全都喝了,润润嗓子。”
林文澜竟然真听话地将人参茶喝到见底,杨千月笑着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侧颈。
林文澜受了惊,猛地站起身来,又连忙跪下,浑身汗湿。
“殿下......不可......”他慌乱地低下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杨千月拉着他站起身,双手搂住他的腰,紧紧贴着自己,“有何不可?看着本宫。”
“于......于礼不合。”他红着脸,语无伦次,视线却避无可避地落在眼前的白腻上。
他感受到一股奇异的香气窜入鼻中,令他血脉贲张。
属于女性的、从未体验过的柔软触感与馥郁香气将他紧紧包裹,理性被令人眩晕的、巨大的潮汐迅速淹没。
他闭上了眼睛,长睫毛颤动着。
他能闻到她发间的桂香,能感受到她肩头的温度,却连抬手碰她的勇气都没有——他素来守礼,唯恐唐突了这位尊贵又温柔的公主,可心里却涌动着热切的渴望。
真是纯情啊。杨千月暗暗感叹道。
她要的就是他这份单纯和不敢。她知道林文澜文弱、纯洁、羞怯而听话。跟其他人不同,没有她的允许,他绝不敢造次半分。
林文澜忽而感受到柔软的温热贴上他的唇瓣......
脸颊被长公主霸道地捧起,那样的热烈,他本能地回吻过去,虽然异常的生涩笨拙。
手里的书掉落在了地上。
他本能地抬手抱住长公主,却又不敢,克制地垂在身侧,却被长公主拉起来,揽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双双跌倒在软榻上。
帷幔遮掩,灯光摇曳。
杨千月的动作精准而克制。她要的是结果,而非宣泄,更非爱情。
她全程保持着清醒,引导着也限制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充分利用现代医学知识,运用了秘传而隐晦的技巧,坚定地避免逾越底线,却每一次都充分承接住所有,以寻找最大的受孕可能性。
林文澜完全迷失了。
他从未经历过,父兄也从未跟他谈过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那方面的绘本也没有看过。
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
初体验带来的强烈感受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生涩而被动,任由杨千月摆弄。
她靠在他肩头,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腕,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静之,以后都这样陪着我好不好。”
林文澜早已软化成一滩春水,满心都是甜蜜的爱意,他睁开眼热烈地望着杨千月:“学生会一直陪着公主,绝不离开。”
杨千月眨巴着眼睛,露出甜甜的笑容,娇俏地问道,“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嗯。学生愿为公主做任何事情。”
杨千月捏了捏他的鼻子,“说话要算数哦。你该不会骗本宫吧?”
“当然算数,学生可以发誓…”林文澜急道,举起了右手,郑重地起誓。
杨千月抿嘴笑着,任他发誓。待他说完,重重地咬在他的肩上,又吻住了他的唇……
很久很久之后,林文澜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