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的第一顿晚餐,饭桌上的氛围很是古怪。
凌瑞抢占盛苒旁边的座位,好像也霸占了她整个人似的。
不顾其他几个兽夫在场,他时不时就要握住盛苒的手,用拙劣的借口进行肢体接触,“妻主,冷不冷?”
正是秋冬交接之时,温度一天比一天低,章尾相比北宁海拔要高许多,寒气更重。
但也不至于问这么多遍吧?
盛苒原本不觉得有多冻人,被他说得多了,身子不禁缩在一起,感受到几分寒意。
“妻主,我来帮你暖暖。”凌瑞见机会来了,饭也不打算吃,筷子一扔,掌心包裹着她的左手。
毛茸茸的脑袋也跟着凑过来,金发蹭得盛苒脖子都痒。
【这头狮子又犯什么病了……忍住,不能打,别让他爽到!】
盛苒只能将身子往后稍退一些,用另一只自由的右手安安静静吃饭。
不知为何,凌瑞眼睛亮了亮,手也握得更紧,生怕她逃走似的。
真的有效果!
只要有肢体接触,又能重新听到妻主的心声!
他欣喜若狂,当着所有兽夫的面,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妻主,要不然我今天帮你暖暖床吧?”
话音还没落,几道视线便齐刷刷扫过来。
裴啸行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了一阵子,凌瑞就变成了这副又争又抢的模样。
他语气不悦,“你昏了头么?别做冒犯妻主的事情。”
凌瑞方才的确一时脑热,但话说都说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他理直气壮解释:“这不是淮珺来了么,家里哪有这么多地方住,我腾出一个房间你们还得感谢我!”
家里的确没多余的房间了。
这间茅草屋是盛苒流放过后分到的住所,又破又小,本来就只有三个空房。
前些日子渡鸦被盛苒接回家里,勉强收拾出一个杂物间,这才有了他的房间。
如今淮珺又来了,根本住不下。
盛苒动作一顿,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由将视线落在凌瑞脸上,打量着他的神色,似在思考他刚才的建议。
凌瑞见有戏,立马乘胜追击。
“再加上天气冷了,咱们的房子不保暖,我若是每天能给您暖床,您也能睡得更舒坦。”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妻主放心,您不喜欢的事情我一定不做。”
盛苒还没回应,桌上立即落下两道冷淡的轻哼。
这么没礼貌的声音,并不会来自裴啸行。
一转头,果然就看见渡鸦和淮珺不屑的脸。
淮珺坐在最边上,没打算听他们的谈话,还是不可避免地入了耳。
凌瑞的说辞也就他自己能信,还暖床?真是冠冕堂皇。
对上视线后,淮珺很快别过头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渡鸦倒是面不改色地开腔,“还能再假点么。”
“你若真担心不够住,我可以搬走。”他带着无所谓的语气,“我并不习惯睡床。”
说完,也不顾大家什么反应,渡鸦直接收拾碗筷起身离席。
看样子是直接去整理屋子了。
淮珺动了动身子,表情倏然有些僵硬。
很明显,他的到来很多余,给这个所谓的家带来了不少麻烦。
凌瑞在原地发出微弱的狮吼,气得直磨牙。计划泡汤,他终于愿意安分吃饭了。
盛苒也随意塞了几口,快步随着渡鸦跟上去。
他不知道去了哪儿,房间倒真收拾出来,看来是打算让给淮珺了。
盛苒心里不是滋味,其实能发现,渡鸦本来就没在这里放什么东西,好像原本就不打算长住一般。
只能叹口气,默认了这个决定,去准备治疗要用的草药。
淮珺没想到第一次治疗来得这么快。
他以为盛苒至少要多困自己一段时日,才愿意寻方法为他治伤。
她难道真的很想让他离开?
淮珺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他听话地坐了下来,看着盛苒鼓捣碗里的草药,不禁没话找话,“这是从哪里寻来的药,当真有用?”
裴啸行在旁边帮忙,轻轻“嗯”了声,代为回答,“妻主花了不少功夫购入,此事不得宣扬。”
他早与渡鸦商量过,既然淮珺已不是兽夫中的一员,便没必要知道妻主的特殊特质。
淮珺略一皱眉,总觉得像是被隐瞒了真相,可也做不出刨根问底的事来。
盛苒靠近他,一股若有似无的花果香就直往鼻孔里钻。
淮珺有些不自在,紧接着便感到冰凉凉的膏体涂抹在脸上。
他下意识想躲,却被盛苒捏住下巴,掰正了脸蛋。
这一刻,淮珺才意识到,自己那丑陋不堪的容貌正完完全全暴露在这个恶雌的眼前。
他突然忘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羞耻心让淮珺无地自容,他把拳头一点点收紧,勉强才忍了下来,任由盛苒动作。
在这样的姿势下,他被迫仰着头。
可和他设想中的截然不同,她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嫌弃、鄙夷的神色,甚至连一丝一毫隐藏的痕迹都无。
好似真的不存在任何不适,完完全全地接纳着他。
这个想法一出,淮珺自己都惊得半死,心跳错乱几分。
目光就这么落在盛苒的脸上。
第一天就发现,如今的这张脸,比记忆中好转不少。
脸型小巧,眉眼清秀,那对剔透晶莹的瞳仁有时甚至能让人忘记她干枯起皱的皮肤,打心底感叹一句好看。
淮珺不自觉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最后甚至享受起这份陌生的细致与温柔。
这真的是盛苒吗?
涂完一整遍药,又等了许久,药草差不多都干了,盛苒拿温水打湿的帕子为淮珺洗掉。
裴啸行那道锐利的目光太有存在感,淮珺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被他尽收眼底,一时感到丢脸和懊悔。
他接过帕子,扯着嘶哑的嗓音,“我自己来便好。”
盛苒点点头交给他,却没立刻走,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
刚上完药,效果并不好,他的几道伤疤泛红,看起来更加严重。
淮珺显然也在镜中看到了现在的自己,唇线绷直。
盛苒忙不迭拿出笔墨,[第一次上药,正常现象,以后定会好转。]
淮珺也不在意这话是借口还是安慰了,忍不住问:“……我如今的模样,你不怕?”
盛苒先是一愣,随后温和地牵起唇角,写下这么一行字——
[我比你还难看呢,你不也没嫌弃我吗?]
淮珺的心莫名被揪了一下,下意识摇头,“不——”
“你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