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珺也没料到自己会直接饿晕过去。
他在醉仙楼的地牢里过的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早就锻炼出了在极端环境下生存的能力。
但今天闻到的食物太香,他的鼻子嗅到这阵陌生而诱人的气味,身体竟不争气地抗议起来。
他从没觉得这般饿过,仿佛这半年吃过的所有东西都白吃了一般。
可那只犬兽拿过来告诉他,这是盛苒那个恶雌做的。
淮珺真没想到,离开的这半年里,她竟然学会了做饭?
她明明是兽世大陆尊贵的雌性,为何还需要亲自动手做饭?
他已经在窗边观察盛苒和其他两个兽夫很久了。
他们的相处,平等而又自然,放眼天下都不曾有。
做好美食出锅,三人其乐融融地吃完,又一同出了门,淮珺记得他们要去早市做生意。
他全程在一旁默默观察着,没有被注意到,如同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不,他就是。
他已经被这个家排除在外了。
淮珺冷眼看着这一切,在一旁的水缸中窥见疤痕遍布的脸,自己都心生嫌恶。
盛苒和他一样毁了容,为何还这般泰然自在,笑眼盈盈地对待所有人?
半年过去,她好像变了,却还是和从前一样讨厌。
淮珺告诉自己,就算她放过了他,他也不会原谅盛苒的。
如此,他当然不会吃盛苒做的东西。
饶是饥肠辘辘,他看都没看那碗食物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盛苒给的银子,他也不愿用,自然不能拿出去买早点。
就如同从前一般,慢慢熬过去就好了。
等缓和得差不多,再想办法出门,弄点吃食再弄点钱。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没撑到那一刻,眼前突然一黑,全身的力气也都没有了,瞬间晕倒在地。
之后的事情淮珺不清楚,却感觉自己没昏多久,又被一阵香气给熏醒。
盛苒捧着一碗从没见过的肉汤,坐在他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拿着勺子吹气。
见他终于转醒,惊喜地挺直了身子,用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盯着他,接着就要喂他吃东西。
“我来!”凌瑞看不下去,突然出声打断。
他一把夺过了碗和勺子,哄着盛苒去休息,没好气地瞥了淮珺一眼。
“犟什么犟,害得妻主回来还要给你单独做一份吃的。”凌瑞当着他的面抱怨。
淮珺脸色紧绷,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又从凌瑞手中拿过来,嘶哑着嗓音说,“我自己来便是。”
“快点吃,吃完就要早点回章尾。”凌瑞催促着,“目前妻主的处境危险,路上极有可能遇到杀手或刺客,不求你保护她,但求你在路上顾着自己,别拖后腿,成吗?”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淮珺,“嘶,你在那地方关了这么久,异能不会也丧失得差不多了吧?”
话音刚落,周遭突然被一股又闷又潮的水汽包围,空气的湿度骤然升高,憋得人快要窒息。
淮珺不动声色地展示着自己的水系异能,强势地堵住了凌瑞的嘴。
那地牢的确污秽、阴暗,让人不适,可潮湿的环境反而对淮珺有滋养作用。
也正是如此,他才能挺过整整半年。
更何况,内心想着要逃出去报仇,他没有懈怠对异能的修炼。
“行了,住手!”渡鸦低喝,连忙将盛苒护在怀中。
他们都是异能极强的高阶兽人,尚能抵抗淮珺的招数,可主人不同。
淮珺忘了这一点,立马收手。
这半年来持续修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她。
但淮珺刚刚真的没想过要拿她怎样。
盛苒被闷重水气憋得满脸通红,在渡鸦怀中咳了两声,大口喘着气。
【好、好难受……】
心声毫无征兆地再次冒了出来,渡鸦心跳都慢了半拍,不由紧紧握住盛苒的手,“主人,你现在感觉如何?”
盛苒不说话,心声却不停歇地冒出来,都是不成句的哼唧声,一听就难受坏了。
渡鸦冷眼扫过淮珺,没再说什么,直接将盛苒带去另一处房间照顾。
凌瑞也憋着一股气,却迫于妻主“要将淮珺照顾好”的嘱咐,盯着他把那碗肉汤喝完。
末了,才想起要扔给他一身新衣。
“喏,妻主给你买的!”他语气不怎么友善,“真是白瞎了她一片好心。”
淮珺一愣,皱着眉看向手中昂贵的布匹。
凌瑞和渡鸦回来时都换了身价值不菲的新衣,他自然注意到。
他们对盛苒这般狗腿,好不容易捞到点好处,倒也正常。
盛苒从前都没给他们买,偏偏这个时候买,说不定就是故意做给他看。
让他嫉妒或者后悔,让其余兽夫产生荒谬的优越感。
她就是用这种方法玩弄他们,妄想让他再次跪拜在她的罗裙下俯首称臣。
可事实是,他也有。
一切的猜想都不成立了。
淮珺怀疑,如今的盛苒变成妖怪了吗?她怎么可能会对他们这般好!
他心情复杂地跟着三人启程。
渡鸦提前部署几只鸟雀查探,找了条偏僻路线。
一路长途跋涉,但也安全到了章尾。
盛苒将令牌还给来婕,将在北宁买的特色礼品一并送上。
最后才回了家。
久违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裴啸行第一时间从家里出来,一把将盛苒拉入怀中。
他的臂弯一寸寸收紧,下巴蹭着她的肩,神色间满是眷恋,声线几近发抖,“妻主……终于回来了。”
这个拥抱猝不及防,盛苒却也没推开。
她其实也很担心裴啸行,也不知前段时间的月圆之夜,他到底如何度过。
两人之间过于亲昵,凌瑞瞬间就红了眼,“裴啸行你什么意思?让不让妻主休息了!”
他大声嚷嚷着,总算把裴啸行拉到一边。
却也并非胡闹,凌瑞真有正事要说。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已经听不见妻主的心声了?”
裴啸行不假思索摇头,“你在胡说什么,我刚才分明听见。”
凌瑞错愕:“你耳鸣了吧?连续两天,我和渡鸦都丧失了这个能力,你倒是说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渡鸦回想起两次偶然的经历,张了张唇,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裴啸行犹豫片刻,“你真的要我说出口吗?”
“你磨磨唧唧什么呢?”凌瑞不耐烦地开口,着头狼许久不见怎么变得这么讨厌。
裴啸行字正腔圆地复述——
“妻主刚才说,她很思念我,很担心我,很想好好看看我是否瘦了、负伤了、受苦了……”
“停停停!”凌瑞硬声打断,眉头紧锁,“你别瞎编了!”
这裴啸行真逗,骗骗哥们就行了,别把自己给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