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疯狂了!
那太颠覆他们的认知了!
江炎根本没看众人一眼。
他的全部心神,都只在那串蝗虫上。
他用前世在绝望战场上学来的经验,小心地控制着火候。
很快,那只蝗虫就被烤得外壳酥脆,通体金黄,一股浓郁的焦香混着野性气息散发出来。
他将虫串从火上拿了下来。
吹了吹。
然后,在所有人见鬼般的注视下,他张开嘴,将那只烤熟的蝗虫,放进了嘴里。
“咔嚓。”
一声清脆的咀嚼,在死寂的夜里,炸得人耳膜生疼。
酥脆的外壳被咬开,里面是烤熟后凝固的蛋白质,没有了生腥的汁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焦香。
味道,竟然……还不错!
比起那些没滋没味的草根树皮,好吃了一百倍!
江炎面无表情地,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了下去。
然后,他抬起头,扫过那些已经完全石化的聚落成员。
“能吃。”
他只说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却在所有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能吃!
这些毁了他们家园,让他们陷入绝望的魔鬼虫子,竟然……能吃!
“疯了……江首领疯了……”
“天哪……这怎么可能……这东西怎么能吃……”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不敢置信的议论。
恐慌,厌恶,怀疑,还有一丝丝因饥饿而产生的、不敢承认的渴望,交织在每个人的脸上。
“哥!你别吓我!快吐出来!那东西有毒!”八妹急得快哭了,她冲上来,想掰开江炎的嘴。
江炎却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稳。
“八妹,我没疯。”他看着自己的妹妹,脸上的冷硬稍稍褪去,“我也没中毒。”
“我们,没有粮食了。”
“那头野猪,是最后的食物。”
“田地,毁了。周围,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我们,要么吃它们,活下去。”
江炎顿了顿,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要么,就等着饿死。”
“或者,等着我们中的某一些人,饿疯了,开始……吃人。”
吃人!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劈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他们看向身边的人,不自觉地,都带上了一丝警惕和恐惧。
他们知道,江炎说的,不是危言耸听。
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在这世道,人性的底线,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一个年轻的女人突然捂着嘴,剧烈地干呕起来。
紧接着,呕吐声此起彼伏。
他们宁愿饿死,也无法接受去吃这种恶心的东西!
江炎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心理这道坎,最难迈过去。
他需要一个榜样。
他的视线,落在了赵勇的身上。
赵勇的脸色,同样惨白。他那只没受伤的手死死地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看着江炎,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赵勇。”江炎平静地喊他的名字。
“你是这个聚落的二把手。”
“你是所有战士曾经的头领。”
“现在,我命令你。”
江炎从地上,又拿起一只处理好的蝗虫,串在树枝上,递到了赵勇的面前。
“吃了它。”
吃了它。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又重如千钧。
赵勇看着递到自己面前,那只还在微微抽搐的绿色虫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是个悍匪,杀过人,喝过血。
他自认天不怕地不姓。
但此刻,他怕了。
那是一种源于本能的,对未知和肮脏的恐惧。
“炎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这……这玩意儿……真能吃?”
“我吃过了。”江炎的回答,简单直接。
石屋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全部聚焦在了赵勇的身上。
他们想看看,这个曾经带领他们烧杀抢掠的“暴君”,这个聚落里除了江炎之外最有威望的男人,会怎么选。
他的选择,将直接决定所有人的态度。
赵勇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看了一眼江炎那不容置疑的脸,又看了一眼周围那些,充满了恐惧和依赖的,聚落成员们的脸。
他看到了那些因为长期饥饿而面黄肌瘦的孩子。
他看到了那些抱着孩子,眼中满是绝望的女人。
他想起了自己那条被野猪獠牙划开,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伤口。
他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勉强活到今天。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因为一点可笑的“洁癖”,活活饿死吗?
赵勇的神情,开始变化。
那股悍匪的凶性,那股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狠劲,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猛地,一咬牙!
“妈的!不就是个虫子吗!老子连人肉都差点吃了,还怕这个!”
他一把从江炎手里,夺过了那根树枝。
他甚至没有像江炎那样,放到火上去烤。
他就那么,在所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中,闭上眼睛,张开大嘴,狠狠地,将那只生的蝗虫,塞进了嘴里!
“咯吱……咯吱……”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在死寂的石屋里回荡。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赵勇。
只见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扭曲蠕动,整个人都在剧烈地抽搐!
他仿佛在和什么东西,进行着天人交战!
终于!
他喉结猛地一滚!
“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呕……”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赵勇猛地弯下腰,干呕了两声,但什么都没吐出来。
他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一把嘴。
然后,他抬起头,那张狰狞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嘿……还……还真他娘的是股草腥味……”
他成功了!
他也吃下去了!
如果说,江炎的尝试,是打破常规的疯狂。
那么赵勇这生吞活剥的举动,就是一记最猛的强心针,狠狠地,扎在了每个人的心脏上!
两个当家都吃了!
我们还有什么资格矫情?
死寂的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动了。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挣脱了母亲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到火堆旁,捡起一只被江炎扔掉的蝗虫,用一双满是渴望的眼睛看着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