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铁疙瘩还真带劲!烦啦,你爹那头大尾巴狼。这回可真算办了件人事儿啊!”迷龙看得兴起,咧着嘴顺口嚷道,“那玩意儿叫啥来着?啥车啊?”
“坦歼!坦克歼击车!你才大尾巴狼!怎么说话的啊,那是我爹!”孟烦了气得直想抡拳揍他。
“啊……伯父在哪儿呢……”迷龙一扭头,正瞥见孟父脸色铁青地站在自己身后,连忙干咳几声掩饰,“咳、咳……这炮火烟忒大,呛嗓子,我去后头喘口气!”
他一边掩饰尴尬,一边缩着脖子灰溜溜地往后溜,嘴上还不忘嚷嚷着找补:“都给我盯紧喽!一个小鬼子也别放跑!”
孟烦了望了父亲一眼,心里悄悄涌起一阵自豪。这老家伙,真立了大功。这战车头一回亮相,就一口气干掉六辆坦克,确实漂亮。
“二磅炮在500米就有47毫米穿深,打小鬼子的破坦克,就跟筷子捅豆腐一样。有啥好大惊小怪的。”时小毛坐在一旁,不阴不阳地插了一句。
“嘿,你个死胖子,不会说话就甭说,行吗?没人拿你当哑巴!”孟烦了扭头骂了回去。望着父亲悻悻离去的背影,他心里明白,老爷子还在为不被接纳而暗自神伤。
正说着,林译突然冲进碉堡,语气急促的说道:“都静一静!孟烦了,你准备一下,得立即动身去天竺!”
这突如其来的调动,源于黔军那边突发的战况:鬼子为维持战线,正每天投入五百至一千人的增援部队,随之而来的还有炮兵和战车单位。前线吃紧,局势陡然严峻。
此时,两军之间的协作矛盾逐渐暴露。约翰牛习惯于让黔军在前面发动攻击,自己则在后方跟进,伺机而动。
即便是在他们拥有坦克和战车可进行协同作战的情况下,依然如此操作。加之语言不通,他们的支援出击往往时机不当,甚至适得其反。
这种协同的紊乱,使两军在计夷防线前付出了沉重代价。鬼子在此修筑了大量坚固的防御工事,包括数十个机枪火力点和众多地下掩体。
战斗一开始,澳新联军照例派出炮兵连对鬼子阵地进行火力压制。然而在这种复杂地形下,炮火难以全面展开,暴露出其机动性与覆盖范围的局限。
由于兵力不足,炮击虽然摧毁了部分鬼子工事,却无法彻底清除大多数隐藏在掩体下的火力点。
总攻发起后,鬼子凭借精准的射击和及时的战车支援,一次又一次击退黔军的进攻。伤亡人数持续攀升。
而此前一直按兵不动的约翰牛坦克,此时才开始向前推进,掩护步兵进攻。他们的自信并非毫无根据,瓦伦丁坦克的正面装甲确实厚实,鬼子的94式37毫米炮无法击穿。
然而令人困惑的是,一旦坦克触雷,即便只是履带断裂,乘员便急于爬出车外,结果成为鬼子的活靶子。本应稳步推进的装甲力量,就这样一触即溃、迅速败退。
花旗教官勃然大怒,猛地冲进指挥营帐厉声吼道:“真见鬼!他们的穿甲能力只有40毫米,而你们的装甲厚度是60毫米!你们到底是怎么训练车组成员的?开炮啊!用机枪压制火力,掩护步兵冲上去!”
发泄完怒火,他很快就恢复冷静了下来,立即建议约翰牛协同作战:“你们必须为黔军提供炮火掩护,协助他们推进至坦克周围。我们需要协同作战,让他们稳步推进,拿下阵地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等着鬼子增援部队不断填充进去。”
然而,真正协调起来依旧困难重重。指挥部急需一位既精通两国语言、又深谙战术指挥的军官前往协调。可纵观整个滇缅战区,符合条件的仅有林、孙、邱三人,而这三位,都是师长。
林译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了孟烦了。若由他居中协调,很多事会顺畅得多。
孟父猛地回过头,望向儿子的眼神里盛满了担忧与不舍。又要走?上一次……他强压住翻涌的情绪,站在原地,等待着儿子走过来,哪怕只说一句话。
谁知孟烦了只是拍了拍裤腿,利落起身:“得,又是我。这回飞机可不能再摔了啊?师座,这趟去天竺……有津贴没有?”
“十三点!赶紧去!”林译笑骂了一句。
孟烦了也笑了笑,端正敬礼,转身走出碉堡。只是在门外稍稍一顿,他回头望了父亲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入风里。
孟凡了越来越搞不懂自己,觉得自己活的特别拧巴。当初他一腔热血投身行伍,满心都是保家卫国的豪情,可真到了战场上,才发现一切根本不是想象中那样。
炮火、死亡、恐惧……他怕极了,怕到不惜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安全。他一次又一次地鼓动着手底下的弟兄们冲锋,眼睁睁看他们送死。
等到底下的人真的快死绝了,他又忽然惊醒:他不能就这么死在这儿,他得活着,回去见爹娘。于是小鬼子冲上来,枪声再起时,他蜷缩在尸堆中,选择了装死。
他活下来了。可活下来的他,再也认不得自己。溃兵不如贼,这副苟且偷生的模样,又有什么脸面去见爹娘?
后来他得知父亲所做的一切,一时之间痛彻心扉,恨意汹涌。他甚至想亲手杀了这个让他蒙羞的人。可情绪褪去,他又愣住: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恨父亲。他到底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十三点”,反复无常、自我纠缠。明明心里最想的,不过是走到父亲面前,安安静静说一声“再见”。可那句话卡在喉咙里,他挣扎、犹豫、最终沉默。那句“我走了,爹。”,他终究,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