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卫华抱着小白往上爬时,钱秀梅早蹲在坡边伸出手。
雨珠顺着她的发梢滴在手腕上,她却只顾着盯着叶卫华怀里的小白,眼里又惊又喜:“找到了!真的找到小白了!”
等叶卫华把小白递过来,她小心翼翼接在怀里,指尖触到小家伙冰凉的毛,心跟着揪了一下。
小白虚弱地“喵”了一声,小爪子搭在她手背上,她立刻用自己的衣襟裹住它,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别怕呀,我们带你回家。”
叶卫华在坡上站稳,看着她把小白护得严实,裤脚全是泥也毫不在意,忍不住笑了笑:“你倒比我细心。”
钱秀梅抬头时正好撞见他的笑,脸颊微微发烫,赶紧低下头捋了捋小白的毛:“叶三哥你才厉害呢,那么陡的坡,一下子就找着它了。”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些真心实意的佩服,“换作是我,怕是站在坡上都腿软。”
叶卫华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山里路我熟,不算啥。”嘴上这么说,脚步却慢了些,故意走在钱秀梅身侧,时不时伸手扶一把被泥水滑得踉跄的钱秀梅。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
钱秀梅怀里抱着小白,不敢迈大步,叶卫华就走在外侧,用树枝拨开挡路的荆棘,还不忘回头叮嘱:“踩稳那块青石,别往泥洼里踩。”
雨还没停,可钱秀梅跟着他身后,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心里倒踏实起来。
刚才叶卫华滑下坡时,她看着他半个身子扎进泥里,却第一时间先护着怀里的小白,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话多的叶家三哥,实在是个可靠的人。
至少比冷冰冰的傅逸好,毕竟今日吃饭的时候,叶卫华还讲笑话逗她笑呢。
快到山脚时,叶卫华停下脚:“秀梅妹子,你先带小白回家烤烤火,我去村东头的晒谷场找找我哥和傅同志,再去老宅那边知会小妹一声。”
他怕她累着,又补充道,“家里灶房有干柴,你回去和我爹说,让他把干柴生个火,让小白你们烤一下。”
钱秀梅点点头,抱着小白往叶家走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叶卫华的身影已经拐进了岔路,斗笠下的背影在雨里显得格外结实。
而老宅这边,钱桂芳坐在炕沿上,心一直七上八下的。
刚才叶蓁蓁走后,张老太一直拉着她问叶卫轩两兄弟的事,她嘴上应着,心里却全是那一百块的欠条。
好不容易熬到张老太说累了,她立刻捂着头皱起眉:“娘,我这头突然晕得慌,怕是刚才被蓁蓁一闹,气着了。”
张老太本就偏袒她,见状忙摆手:“那你赶紧回屋躺会儿,我让你大伯娘给你煮碗糖水。”
自从叶全强娶了钱桂芳之后,钱桂芳他俩一直在华城里面做临时工,不过张老太偏心大儿子,就算他两口子人不在,在老家也给他俩留了房间。
钱桂芳趁机溜回屋,反手插上门,就急着去摸衣服里的内包。
手指探进去,触到一张硬挺的纸条,她心里一松——还好在。可等她把纸条掏出来展开,脸“唰”地白了。
纸上哪是什么欠条,分明是张用墨汁涂了几画的糙纸,边角还沾着根猫毛。
钱桂芳的手开始发抖,她翻遍了衣兜,又蹲在地上摸遍了炕席缝,连枕头底下都掀了个遍。
屋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哪还有欠条的影子?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额头上冒了层冷汗,“早上明明塞回兜里了,难道……难道刚才在炕上翻找时掉了?”
她想起今早和叶蓁蓁唠嗑时不易露出的紧张……
莫不是那会儿被叶蓁蓁看出了端倪,趁乱把欠条拿走了?可叶蓁蓁和她说话那态度,一点都不担心,哪里像丢了100块钱欠条的人……
雨还在下,打在窗子上淅淅沥沥的。
钱桂芳攥着那张假纸条,后背的衣裳全被冷汗浸湿了。
…………
叶家。
钱秀梅抱着小白回来时,院里静悄悄的。
雨丝斜斜地打在窗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踮着脚往里走,生怕脚下的泥水弄脏了院子,刚到灶房门口,就见叶全国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根旱烟杆,眉头皱得紧紧的。
“叶伯伯。”钱秀梅轻声喊了句,把怀里的小白往上拢了拢。
叶全国抬眼看见她,还有她怀里湿漉漉的小猫,愣了一下。
之前钱桂芳带着这姑娘来,明里暗里是想让她跟傅逸相看,他心里本就不大痛快——傅逸是家里的客人,哪能这么随便?
再加上这姑娘当时一门心思跟着往傅逸跟前凑,瞧着就有些没分寸。可此刻见她浑身湿透,怀里却把小白护得严严实实,眼底的疏离淡了些。
“找到了?”叶全国磕了磕烟杆,声音有些沙哑。
“嗯,是三哥在山坡下的土洞里找着的。”钱秀梅点点头,走进灶房时,目光扫过墙角的柴堆,“小白冻坏了,我想生个火给它烤烤。”
叶全国站起身,杵着拐杖往灶房里挪:“我来抱柴,你身子也湿着,别沾了寒气。”他虽腿脚不便,动作却不慢,很快抱来一捆干柴塞进灶膛下。钱秀梅赶紧摸出火柴,划亮了递过去。
火苗“噌”地窜起来,舔着柴禾发出滋滋响声。灶房里渐渐暖和起来,小白在钱秀梅怀里动了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胳膊:[谢谢你陌生姐姐,虽然我不认识你,但你一定是好人!]
钱秀梅用指尖轻轻挠着它的下巴,她听不懂小白说话,在她眼中小白一只猫呜呜呜的叫着好不可怜:“暖和点了吧?等会儿蓁蓁妹妹他们回来,肯定要给你两条小鱼干补补。”
叶全国坐在灶门口添柴,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暗道:或许这姑娘也不是那般不懂事,先前许是被钱桂芳撺掇着,一时糊涂罢了。
村东头的晒谷场,傅逸正蹲在草棚下,用树枝扒拉着地上的积水。
雨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小白缩在角落发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