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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装大度,还是真大度?”

褚昭并未回答,迷惘地靠在她肩头。

两人竟然就这么坐在棋局旁静看了一夜。

岁月真是改变了许多。

关于俞繇,言攸早知会有这么一天。

这一次病危,回天乏术。

寒冬漫长。

荥州寄回来最后一封他的亲笔书,他说熬不过这个冬日,等不到下一个生辰了,他说他本就多病多灾,能活到这个年岁也该无憾了,只是心里始终放不下在玉京的她。

他说,他当初就该冒着杀头之罪,最后再偷一段和她的欢愉。

浑浑噩噩的命走到尽头。

原来无疾,是说他和她这一生,注定无疾而终。

俞繇缠绵病榻,双目混沌。容颜还是年轻的,显得额发的几须雪白十分讽刺,这么久了,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言攸一直不喜欢冬天,冬天总是更容易死人。

而这一个冬,恰恰要掠夺去俞繇的性命。

俞繇这一生没作什么恶,虽生在高门,却也算菩萨心肠,即便被贬谪,终年郁郁不得志,也尽心护佑一方水土。

言攸在御案旁站了很久,与他对峙着,褚昭提笔未落,墨都快凝再笔尖。

她低声:“他快死了。”

褚昭说:“你还活着,你要活着。”

“只是去送最后一程,全了年少恩情。”言攸睁眼打量褚昭的神色。

褚昭脸上淡淡的,瞧不出喜怒,她只想用多年安分,盼他能宽宥一次。

他命她坐下,她就坐下。

褚昭问道:“所以你是想活,还是去死?”

言攸轻嘲一笑:“陛下还不懂我吗?我不会为任何人丢掉这条命。”

上辈子死得太早,做人虽苦,却总胜过投胎到畜生道,万幸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岂有不珍视的道理?

褚昭握住她的手背,冰冰凉凉的一团。

“若朕不准呢?”

言攸开始缓缓抽动,而他执拗地又抓回,捧在手心吹气,苦笑不得,“骗你的,你去吧。”

她常劝他多看看佛经,修心养性,是故这两年褚昭愈加沉稳和煦。

佛法困住的,是他的嫉妒和偏激。

所以即便是他说过容不下俞繇,这一回言攸想走,他也答应,只要她还肯回来。

她必须回来,参商还在皇宫里。

她对这些男人的感情可以是假的,唯独对亲生骨肉的温软爱意不会作假。

而今参商也更懂事了,小姑娘早慧,有女博士为她授课,这次言攸南行不能告诉她真实原因。

身为长公主的母后,她不想给参商留下什么灰暗的印象,这笔情债就此勾销,往后也不会有纠葛。

“母后,你独自南行吗?父皇如何说的?”

参商好奇,但是不刨根问底。

言攸只说有故人离世,要去悼别,参商便不追问了。

参商在城楼送她,而褚昭也穿着一袭常服目送。

大雪飘零,每年的雪天似乎总有些不快的事。

“父皇,天太冷了,快回吧。”参商扯扯他袖摆。

褚昭对参商说:“你九姑母说很想念你,要去看看她吗?”

参商点点头:“好,那我立刻回宫准备。”

“不用,你姑母她什么都不缺,你只管去吧。”

参商不再推拒,欣然往之。

“好,我先去了,父皇务必尽早回宫。”

小姑娘的嗓音渐渐埋没在风雪里,远去了。

褚昭拖着步子下城楼,觉得自己输得一塌涂地。

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像诅咒一样。

患得患失的感受又汹涌而至,褚昭独自应付,心力不足。

“清和,早些回来吧。”

能如何?越阻挠,越适得其反。

……荥州。

烛灯慢燃,婢女在病患榻前侍疾,他如今已经虚弱到连药都喝不下去。

再名贵的药,都是吊着一条命,拖得太久,反而愈受病痛折磨。

俞繇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在此终结一生,还没等到最后一面。

褚昭禁他回京,自然无相见也。

屋中碳暖,而外面飞雪连天,俞繇强打着精神靠在窗边坐看。

“信……当真送出去了吗?”他问李知薇。

李知薇语气甚笃:“自然是送到了的,你我离京虽久可还是有些人脉可用的……俞繇师兄,你还能等吗?”

他这两日精力充沛,让李知薇心神紧绷,最怕是回光返照。

俞繇温和颔首:“嗯,再等等吧,她不来,就代我向她再去信一封,说尽未诉之言吧。”

他昏昏沉沉睡去。

醒时天黑,寒风呼啸。

冰冷的指骨游走在他侧脸,俞繇是被冰醒的。病重者眼里黯淡无光,痴痴愣愣地和她对望。

她的样子没怎么变过,岁月不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只是也残忍的磨掉了她少年时期的气质。

“清和……你来了……?”俞繇气若游丝的扯动唇瓣。

言攸胸口被刺痛着,最终应他:“嗯,来得迟一些。旧时你接我,如今我送你,有始有终,此生恩情全了。”

俞繇唇角微微翘起,竭力挤出一点笑。

“你是想算得很清吗?但是……不要算那么清……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没留下别的证明,还留一点恨,或者愧?”

俞繇都不奢望她能金口一开说仍有深情。

言攸想要先捂暖了手再碰他,而俞繇却吃力地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脖颈边。

反正最脆弱的、最温暖的位置,都供她温存。

言攸终于在他眼里看到斑驳的光,可惜是泪光。

她启唇:“你……我哪里恨你了?我此生恩怨分明……”

俞繇无奈一叹:“什么恩怨分明……恨总比爱轻易,恨难消,所以没有如果,没有设计灭门之仇不存在的可能……你痛苦,我也无能……”

从起始时,就是悲剧了,尤其是一直以来,他被蒙在鼓里,很久之后才知她来意不善,那时都没有办法了。

“清和……那个孩子没有也好,你想,我这么多病,他/她或许……万一也如我这般呢?多可怜。”

俞繇知道她如今有一个孩子,一个很健康的女儿,会陪她她春春秋秋,会为她送终。

俞繇笑了,“所以终归是我这辈子福缘浅薄……”

“清和,我只有一求。”

言攸怔了一下:“什么?”

他道:“你能不能烧了我……把我带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