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潇垂眼看着她，喉结滚了又滚，可眼底那簇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面对她，他从来就停不下来。
从第一次见她，到如今将她抱在怀里，他始终贪恋她的一切。
哪怕是此刻她已睡去，他依然想再多看一眼，再多抱一会儿。
这会儿听着她轻声细语，心跳像要炸开。
傅明潇忍不住低头，想吻住她。
可就在那最后一寸距离即将触碰的瞬间，他却突然感觉她呼吸平稳了。
傅明潇一怔，低头看去，怀里的小妻子，已然熟睡。
欲望仍在血液里燃烧，可点火的人，倒先睡得香了。
傅明潇苦笑，抬手关了灯。
他轻轻动了动身子，将她更紧地搂进怀里，生怕她着凉。
黑暗里，他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收紧手臂，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老婆，晚安。”
他说完这句话，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孟清澜这一夜睡得特别老实，一动不动地贴着他。
她甚至连翻身都没有，整晚都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偶尔呢喃两句。
“得好好活着……”
“不能随便退场……”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样的安稳日子。
有家，有他，有温度。
傅明潇的存在，像是一道屏障，将她与过去的孤独彻底隔开。
她想守着这一切，谁都别走，谁都不许离开。
她曾在无数个夜里梦到自己被遗弃，独自一人站在空荡的街头，风雪交加。
所以这一次，她决不允许自己再松手。
哪怕只是梦，她也要紧紧抓住。
想着想着，她嘴角悄悄翘起，陷在梦里舍不得醒。
可她不知道，抱着她的傅明潇，眉头却皱得死紧。
熟睡中的他，突然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梦里，是陌生的街，却莫名熟悉得刺眼。
脚下的路坑洼不平。
他没来过这儿，可脚却不听使唤，一直往前走。
四周全是灰蒙蒙的雾，什么都看不清。
远处的建筑物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他伸出手，试图触碰什么，指尖却只抓到冰冷的空气。
轰隆一声巨响，头顶的天花板猛然断裂，碎石与钢筋坠落。
他本能地抬头，却只看见一片混沌的灰影砸下。
天花板砸下来，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分辨不出谁在哭。
地面在抖，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
可更让他恐惧的是，他竟无法确定这一切是否真实。
是在床上做梦，还是又一次回到了那场灾难？
他低头，看见自己手上一道道血痕，已经结了痂。
可比伤口更难受的，是心里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
我要死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远处，有人在喊他。
“傅明潇！傅明潇！”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他想朝着声音的方向奔跑。
突然，一根横梁崩落。
他瞪大双眼，瞳孔剧烈收缩。
“砰！”
横梁狠狠砸在他左腿膝盖以下的位置。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被剧痛吞噬。
血，瞬间喷涌，染红了地板。
他死死掐住大腿内侧的穴位，想撑住，想清醒。
可四周像被铁墙围死，没有门，没有光。
逃生的通道早已被瓦砾封死，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血流得太快。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边缘泛起灰黑色。
四肢开始发麻，意识慢慢抽离。
他试图回忆孟清澜的脸，却发现那轮廓正在模糊。
闭上眼，身体缓缓倒下。
傅明潇被压在废墟底下，呼吸越来越弱。
“傅首长！傅首长！”
那是战友在呼喊。
“傅明潇！！！”
光斑在瞳孔中跳跃，然后熄灭。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从穿上军装那天起，他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一次次冲进火海、一次次潜入险境，他早已把命豁出去了。
火场中烈焰舔舐皮肤，毒气弥漫时肺部如刀割般疼痛，可他从不退。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扛，有些人，必须站出去。
他曾倒下，也曾在手术台上疼得几乎昏死，可每一次醒来，还是义无反顾地回到岗位。
不是怕死。
死亡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恐惧的源头。
是遗憾。
遗憾娶了孟清澜这么多年，她的心，从没真正落在他身上。
他给她的，是安稳的生活、是军人的承诺，可她始终冷淡如霜，从不回应。
她眼里看得，心里装着的，从来都不是他。
他用责任与军令如山的姿态，将她困在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以为时间会改变一切。
可他错了。
“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让你幸福。
梦里，窒息般的压迫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连睡梦中，他都死死揪着衣角。
还没缓过劲儿，眼前一花，意识骤然抽离。
他回了家。
那个他曾无数次在归途中心生期盼的屋子。
可这里，没有笑声，没有热汤。
孟清澜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她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仇人。
孩子在旁边玩，可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吃饭？
她从来不和他坐一桌。
偶尔开口，也是冷言冷语。
“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徐云辞？”
她每次问这句话，嘴角都会不由自主地往上扯。
“也对，我早该懂的。”
她低声自嘲。
“她那么漂亮，干净又耀眼。她那么爱笑，连说话时眉梢都在轻扬。而且她对你，是那样死心塌地，宁愿委屈自己也要让你开心。这样的她……连我都忍不住羡慕，你对她动心，不是很正常吗？”
话说到这儿，她忽然停住了。
然后，她缓缓地抬起头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离婚。”
傅明潇整个人顿时僵住。
他的手下意识抬了起来，想去擦她眼角的湿意。
指尖还未触及她的皮肤，就被她猛地一甩手，狠狠地打开了。
“别碰我！”
“傅明潇，我再说一遍，我要跟你离婚！”
傅明潇胸口猛地一紧。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可当他终于抬起头，却愣住了。
孟清澜就这么看着他，什么情绪都没有。
明明两人之间，只隔着短短三步的距离。
傅明潇的心口猛地一抽。
他本能地伸手去抓她，想要拉住她，可他的手指却扑了个空。
各种念头在他脑子里疯狂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