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这条路,坡度更加陡峭。
雾气也比另一边浓重得多。
视线最多只能看清前方五米左右。
再远一点就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李司机皱了皱眉,转身对孟清澜说。
“首长夫人,前面这段路实在太难走了,石头都被苔藓盖住,一踩就打滑,而且坡越来越陡,万一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您就在这儿等我,我一个人过去探探路就行,找到线索立刻回来接您。”
孟清澜轻轻摇头。
她的眼神越过浓雾,望向更深的林中。
奇怪的是,晚晚跟她连血缘都没有。
可她就是清楚,那孩子正在哪里等着她。
重新上路后,孟清澜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试探着落脚点是否稳固。
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泥地。
生怕踩到青苔或是松动的石块。
可雾太密了,视线被牢牢锁住,脚下又不断打滑。
就在她低调整步伐的一瞬间,右脚忽然一空。
脚底的泥层整块滑脱!
她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顺着陡坡翻滚而下!
李司机的喊声刚响起,便瞬间被浓雾吞没。
她眼瞳骤然收缩,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
手中的铁锹猛地扬起,狠狠刺向旁边的土坡!
“咔!”
一声闷响。
铁锹的刃部深深插入土壤中。
借着这股阻力,她整个人被硬生生拉住。
随后摔在坡底的一片空地上。
她没摔伤,可这一滚,彻底打乱了方向感。
四周全是浓雾,她已完全分不清东西孟北。
刚想张口呼喊李司机的名字,试图让他听见位置。
可就在这时,地底下突然冒出一串低沉的话语。
“やっと见つけた……”
等等!
这是日语?
孟清澜浑身一僵。
深山老林之中,怎么可能会有日本人出现?
她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蜷缩进一丛矮灌木后。
耳朵竖得笔直,仔细捕捉那声音的来源。
浓雾中,两个矮小的身影缓缓晃了出来。
身形瘦削,穿着深色防雨服,戴着遮面的战术帽。
尽管看不清脸,但那体型、那轮廓,正是倭国本土的人种特征。
她曾在网络上跟那帮人打过无数场嘴仗。
还专挑他们的母语开骂。
以前她只会一点点英语和法语,勉强应付日常交流。
为了能在语言战场上碾压对手,她硬是把日语学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如今不仅日常对话流畅自如,就连古文谚语都能倒背如流。
所以,那两句叽里呱啦的话,她一听就懂。
“下雨耽误了这么久,希望秋子小姐别生气。”
一个小胡子倭国人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对讲机。
他双手捧着它,动作极为恭敬。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先连着鞠了三个躬。
“抱歉,真对不起,路上出点小状况,耽误了时间。”
“当年撤离时藏起来的黄金,全找到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一千吨,一分不差。”
那一千吨可不是普通的数字。
那是足以改变一个国家命运的财富。
“每根金条都是一公斤,标准得跟图纸上一模一样。”
他低声补充道,语气里透着一丝骄傲。
“洞口还有我们当年做的记号,清清楚楚。”
小胡子说话时声音都在抖。
说着说着,忍不住吼出了声。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是伟大的富士山保佑我们!”
大概是老天开眼,这才轮到他们发达。
真是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在心里狂喊着,眼里闪烁着光芒。
孟清澜嘴角一抽,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种自以为得天眷顾的小丑表演,简直令人作呕。
她冷冷地想。
火山灰覆盖的土地贫瘠无比。
台风年年肆虐,地震从未停歇。
就这也能叫“神明庇佑”?
听到对方又提了一遍那名字,孟清澜这才反应过来。
“Kyoko桑?”
那人说的是Kyoko?
秋子?
她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头泛起波澜。
这名字怎么听都像个女的。
清秀、柔弱,带着典型的昭和时代女性称呼意味。
可原着里根本没这个人。
她压下心里的疑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纠结名字的时候,必须继续收集情报。
她屏住呼吸,悄悄调整了一下站姿。
同时竖起耳朵,仔细捕捉每一句对话。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秋子”说了什么,小胡子突然笑了起来。
他咧着嘴,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
“目前就两个本地村民发现了金子,您放心,我们马上处理干净。”
所谓的“处理干净”,孟清澜一听就明白。
那两个人恐怕已经活不过今晚了。
“不用奖励,能为国效力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他继续表忠心。
“就盼着您回国后,在上面跟前帮我们美言几句……”
说完又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可电话一挂,他脸上的笑瞬间冻住。
转过头,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嘴里骂道。
“他妈的,一个娘们也敢蹬鼻子上脸。”
“要不是上面忌惮她和那群人关系铁,非得让她办事,老子早拎刀剁了她。”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别急。”
旁边那人忽然开口。
他长得挺和善,五官看起来甚至有些憨厚。
可脸上的笑一扯开,顿时寒气直冒。
让人不由自主地头皮发麻。
“等咱们的事办妥了,一个没用的女的,捏死她跟踩蚂蚁一样。”
他慢悠悠地说着。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话题又转回了黄金。
“整整一千吨啊!足够咱全国用好几年了。”
其中一人低声惊叹。
“这功劳,上面能不奖?”
他咽了口唾沫。
“这一回,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清澜藏在远处的树后,一字不漏全听见了。
原来晚晚那帮亲戚搞到的金子,根本不是她家传的。
脑海瞬间闪过那些尘封的档案、破碎的照片……
突然明白了。
那批金子,是国耻的遗物,是民族伤痛的具象。
她指甲死死掐进掌心,疼得发麻。
恨意在血脉中奔涌,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她忍不住想起历史课本里的画面。
残破的城门下,堆叠着无数具尸体。
燃烧的村庄中,孩童的哭声在风中飘散。
被洗劫一空的仓库里,只剩下几根断裂的梁柱。
而那些金子,正是从这样的人间地狱中,被他们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