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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千千目光微闪,这说辞,与她预想的分毫不差。

这突如其来的茶会,果然不简单。

这哪里是结交朋友的机会,分明是宋娇娇临走前,为她设下的一个局。

“有劳李嬷嬷了。”她平静地点头应下,“替我回禀母亲,我晓得了。”

李嬷嬷见她如此镇定,心中也暗暗称奇。

李嬷嬷看着宋千千那养的稍微有点肉的小脸,不知为何心软了下来。她仔细教导她贵女之间应当如何有礼又不谄媚的交往,如何开启话题,如何接话等细节。

李嬷嬷所说,宋千千都仔细认真记下,不住点头。

看到宋千千这般重视,李嬷嬷不由得说的更多。

她又细细将要来的几位贵女家世背景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那位安国公府的于明珠。

宋千千静静听着,心中冷笑。于明珠,前世她仗着丽贵妃的宠爱,闺中就是京城贵女圈中的中心人物,后来风光嫁入三皇子府,成了炙手可热的侧妃。可她的脾气却骄横暴虐,稍有不顺,就对人面门来一鞭子。宋娇娇这般处心积虑地引荐,其背后的算计,昭然若揭。

不过,来者不善,她宋千千又何曾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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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宋千千没有回房,而是径直去了老夫人的松鹤堂。

老夫人早已得了消息,一见她来,便拉着她的手,满眼心疼:“好孩子,委屈你了。祖母都知道了。”

她叹了口气:“今早娇娇那丫头来给我辞行,我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你放心,既回了家,就没人能再欺负你。若有任何不顺心的,只管来跟祖母说,祖母给你做主。”

说着,老夫人又想起一事,面露忧色:“听闻那药性猛烈,极伤身子。我让平日里给我请平安脉的赵嬷嬷也给你瞧瞧,调理调理才好。”

赵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医术虽比不上太医,但调理妇人身体却是一绝。

她为宋千千细细诊了脉,眉头微蹙:“大小姐底子亏得厉害,这一记猛药下去,葵水竟都提前催来了。只是……”

她又仔细听了片刻,脸上露出几分诧异:“只是这脉象虽虚,内里却又有一股绵长的后劲在支撑着,倒也奇了。”

赵嬷嬷抬头问:“大小姐近日可曾用过什么大补之物?”

宋千千心中一动,想起了纪玄昭送的那支雪参。她让白芷取来装参片的锦囊,捏出一小片递了过去。

赵嬷嬷只接过去闻了闻,眼中便迸发出惊异的光芒:“天。这……这可是百年以上的野山雪参。此物生于极寒之地,采摘极难,有价无市。有了此物温养,只要小姐平日好生调理,莫说区区药性,便是先天亏空的底子,假以时日,也能补回来了。”

宋千千心中一喜,下意识地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那……还能长高吗?”

她这个问题带着少女独有的期盼,冲淡了屋内的沉重。赵嬷嬷和老夫人都笑了起来。

“能,当然能。”赵嬷嬷笑道,“小姐年纪还小,有这灵药固本培元,未来的身量,尽可期待。”

宋千千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心中对纪玄昭的感激又深了一层。

老夫人更是高兴,当即命人去库房取了许多御赐的珍贵补品,一股脑地塞给了宋千千,宋千千推拒不过,只好收下。

一时间,松鹤堂内暖意融融,与另一处的凄风苦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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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寺,坐落于京郊荒山。

宋娇娇被一个小尼姑领着,来到后院一间简陋的厢房前。那房间,比她从前院里最下等丫鬟的住处还要破败。

“这……就是我住的地方?”宋娇娇难以置信。

小尼姑双手合十,面无表情:“施主,桌上有经书,每日需抄写的篇目都已列明。晚间会有人来检查,若未完成,则不许歇息。”

宋娇娇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能忍下。她放下包裹,只觉得内急,问了茅房所在,却被告知要走上一段不短的山路,在后山的菜地旁。

那是一个简陋的棚子,臭气熏天。宋娇娇自幼金尊玉贵,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几乎是捏着鼻子屏着呼吸解决的。

待她回来,小尼姑又告知,次日卯时便要起身劳作。

宋娇娇一夜未眠。卯时,天还是一片漆黑,她正睡得昏沉,就被剧烈的敲门声惊醒。昨日那小尼姑,面无表情地催促她起床。

她还来不及梳洗,便被带到了后山菜地。几个尼姑正挑着木桶,将混杂着草木灰的粪水,一勺勺地浇灌在菜畦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宋娇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一个小尼姑递给她一个长柄木勺,示意她也一起。

“要我……碰这种东西?”宋娇娇尖叫起来。

“不劳作者,不得食。不完成课业者,不得离寺。”那尼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宋娇娇恨得咬碎了银牙。她不想碰那污秽之物,只能伸长了手臂,踮起脚尖,远远地舀了一勺,颤颤巍巍地想泼出去。

然而,她脚下穿着的锦缎绣鞋沾了晨露,在湿滑的泥地上一踩,身子顿时失去平衡。

“啊——”

在一声凄厉的尖叫中,她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进了旁边那个半满的粪池里。

污秽的液体瞬间将她吞没,冰冷黏腻的触感和熏天的恶臭让她几近崩溃。她拼命地挣扎,哭喊,却只换来更深的下陷。

一个小尼姑见状,不慌不忙地拿起旁边一根搅动粪便的长棍,伸了过去。

宋娇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木棍,才被狼狈地拖了上来。她浑身挂满了肮脏的秽物,臭不可闻,趴在地上干呕不止,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

这是她此生最狼狈的时刻,噩梦都不会有这样的场景。

她呕的停不下来,呕出了胆汁酸水,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软倒在地,哪里有平日里娇弱白莲花的样子。

一个小尼姑提来一桶冰冷的井水,兜头浇在她身上。冰水冲刷着污物,却也带走了她身上的暖意。

“我要回去。我要回侯府。”她浑身哆嗦,状若疯魔。

“施主,请更换衣物,继续劳作。”小尼姑的声音依旧平静,“劈完柴,才有早饭。用过早饭,是早课。早课之后,需打扫殿前广场……”

宋娇娇听着那后面一长串的安排,脸上露出了生不如死的绝望。

“我要离开,我要离开这里!”

宋娇娇手脚并用,朝着寺庙门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