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绾头都没回，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
凌星野脑子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把她拽回来。
苏绾绾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厉声喝道：“站住！”
季晨也想冲上去帮忙，被顾淮一把拉住：“别他妈添乱！雪不稳！”
温景然站在几步开外，目光扫过雪坡的结构和裂缝，冷静指挥：
“雪层已经出现断裂，凌星野，你体重最轻，从侧面过去，但不要靠近她，你的作用是万一她滑下去，能第一时间拽住绳子。”
他看向季晨：“你，去阿虎后面，记住，拉绳子时用腰腹发力，弓步站稳。”
“傅总，苏小姐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支点，而不是更多的重量。你站到她身后三步远的位置，如果她被拽下去，你和凌星野就是最后一个保险。”
男人们几乎是本能的相信温景然的判断。
傅斯年盯着苏绾绾的背影，指节捏得发白，但终究没有动。
他知道温景然是对的。
可这种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能做的无力感，快要把他逼疯了。
苏绾绾终于抓住了林薇薇的手腕。
“抓紧了！”
她用尽全力往回拖，同时对身后的阿虎大喊：“拉！”
阿虎和季晨立刻弓下身，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地拉住绳子。
林薇薇的体重，再加上湿雪的阻力，比想象中重得多。
绳子绷紧，勒进腰里，疼得苏绾绾咬紧牙关，额角都渗出了汗。
林薇薇被一点点地拖了上来。
可就在她大半个身子都回到安全地带时，她刚才扒着的那块石头突然松动，连带着一大片积雪，轰然向下滑落。
“小心！”
傅云珊发出一声惊叫。
苏绾绾反应极快，猛地一用力，将林薇薇整个人甩向内侧的安全地带，
而她自己，因为这股反作用力，身体不可避免地向下滑去，绳结也散开了。
一道身影闪过，温景然已经冲了过去。
两人一同被积雪裹挟，翻滚着坠下山谷，很快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苏绾绾！”
“温医生！”
……
雪灌满了脖领和袖子，意识回笼的过程，苏绾绾有些呼吸困难，费力地睁开眼。
高耸的树林遮天蔽日，天色昏暗。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又麻又僵，不听使唤。
这是哪里……
好冷，身上好疼。
她想撑着坐起来，手往下按，却摸到了一片冻得半硬的布料。
低下头才发觉，自己身下，居然还压着一个人。
那人大半个身子都被埋在雪中，双臂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苏绾绾滑下来的时候，是温景然做了她的人肉垫子。
她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赶紧从他身上翻了下来。
“喂！温景然！”
苏绾绾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赶紧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有气。
她拍了拍他的脸，那张总是带着温雅笑意的脸此刻沾满了雪，唇色泛白，没有一点血色。
“温景然，醒醒！”
没反应。
苏绾绾皱起眉。
北地的日照时间本来就很短，看这天色，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要天黑了。
虽然他们来的是酒店开发的后山，但现在天气突变，雪又开始下了起来，最关键的是，她完全不知道滚下来的时候，方位是哪边。
如果她贸然自己去寻救兵，在这种鬼天气里，怕是会越走越远，把自己也搭进去。
可温景然要是死在这儿了算谁的？
他是为了救她才跳下来的。
她没办法了，开始动手将他从雪里往外刨。
积雪比想象中要厚得多，温景然露在雪外的一条腿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苏绾绾心里咯噔一下，估计是骨折了。
真是麻烦。
她一边骂，一边更卖力地挖雪，手指冻得发疼也不敢停。
不能让他一直埋在雪里，体温会流失得更快。
风雪越刮越大，天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苏绾绾必须在天黑前找到一个能避风的地方，否则，就算不摔死，也得冻死。
她终于把温景然上半身都拖了出来，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两巴掌。
“温景然！再不醒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在这儿当雪人！”
许是这两巴掌起了作用，又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温景然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有几秒的涣散，看清眼前的人是苏绾绾后，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弯了弯，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绾绾……你没事，太好了。”
“我有没有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事。”苏绾绾打断他，“能动吗？腿什么感觉？”
温景然试着动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闷哼，额角渗出冷汗：“左腿……应该是断了。”
“预料之中。”
苏绾绾的语气没有半分同情，她找了一块石头，割下外套内衬，又找了两根粗一些的树枝，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腿，开始做最简易的固定。
温景然疼得倒抽冷气，却没喊一个字，静静看着她。
风雪里，她的脸被冻得通红，眼神却亮得惊人，没有半分柔弱和惊慌，只有冷静和果决。
“别看了，留点力气。”苏绾绾打好一个死结，抬头看他，“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你还能走吗？”
温景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恐怕……要麻烦你了。”
“我就知道。”
苏绾绾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弯下腰将温景然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
“听着，我数一二三，你用右腿发力。要是敢把我一起带倒，我就真的把你扔在这儿。”
温景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喘息：“好，都听你的。”
他靠在她身上，大半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苏绾绾咬紧牙关，硬生生将他从雪地里拖了起来。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雪地里跋涉，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风雪迷了眼，四周白茫茫一片。
苏绾绾为了让他保持清醒，没话找话地问：“温医生，你跟着我摔下来的时候当时在想什么？学雷锋做好事？”
温景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没有……我只是在想，那么漂亮的蝴蝶，不应该就这么折断翅膀。”
苏绾绾脚步一滞。
她偏过头，看见温景然的侧脸，他的眼镜不知道掉去了哪里，那双眼睛在昏暗天色下，显得有些幽深。
“蝴蝶？”她挑眉。
“嗯，”他应了一声，像是已经没什么力气多说，“我的藏品里，还缺一个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