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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寒冬,在龙凤胎降生带来的短暂喜悦与更深沉的忧虑中,缓缓流逝。

龙城帅府内,炭火终日不熄,药香与乳香交织弥漫。崔锦书卧于榻上,面色依旧苍白,元气大伤后,需长期静养。李琰与李璇这一双小儿女,被安置在特制的、铺着厚厚绒毯、四角以暖玉温着的摇篮中,由云裳与精挑细选的乳母嬷嬷精心照料。

两个孩子自出生便显异于常人。身子骨较寻常婴孩更为孱弱,尤其畏寒,即便在暖阁之中,亦需裹得严严实实。肤色白皙得近乎剔透,皮下隐隐有极淡的蓝色脉络,触手微凉。夜间啼哭时,那微光似乎更明显些,仿佛体内流淌着冰泉。太医署束手无策,只道是先天不足,寒气侵髓,需以百年老参、火阳芝等至阳珍药小心温养,能否平安长大,尚是未知之数。

李承民政务之余,常静立摇篮边,沉默地看着一双儿女。他伸出因常年握兵器而略带薄茧的指腹,极轻地触碰婴儿柔嫩却冰凉的脸颊,那微弱的蓝色流光在他指尖下静谧流淌。他眉头深锁,目光晦暗难明。这源自寒髓玉、救了他妻儿性命的奇异力量,究竟是福是祸?它与自己体内那霸道龙气、眉心的黑纹,又有何关联?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在他的心头,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甚。

腊月尽,新年至。龙城内虽经战火,但在有效治理下,已渐复生机。为冲淡战乱阴霾、凝聚民心,也为祈愿一双儿女平安顺遂,李承民下令,于上元佳节,在龙城北苑梅林之畔,重修“落雪亭”,并举行世子与郡主的抓周之礼。

落雪亭,乃是昔年他初至北疆、局势未明之时,与崔锦书立下“合作契约”之地。彼时,亭旧雪冷,两人之间,是冰冷的算计与利益的结合。如今,亭台依旧,落雪纷飞,人事却已全非。

重修工程由格物院督办,不过旬日,一座比旧亭更为轩敞、结构精巧的新亭已然矗立梅林深处。亭柱以耐寒的紫檀木造就,亭顶覆以青黑琉璃瓦,檐角飞翘,沉稳大气。亭中石碑亦焕然一新,材质选的是北地特产的、质地坚密、色如墨玉的“玄冰石”。

上元当日,雪后初霁,红梅映雪,天地澄澈。北苑戒备森严,获邀观礼者,皆是北疆军政要员、有功将士及德高望重的耆老。亭外空地上,铺着厚厚的猩红毡毯,设香案,陈列着各式抓周物件:古籍、刀剑、官印、银秤、算盘、绣绷、胭脂……琳琅满目。

吉时将至,李承民与崔锦书相偕而至。李承民一身玄色常服,外罩墨狐大氅,虽清减些许,但眉宇间威仪更盛。崔锦书身着杏黄宫装,外披雪白狐裘,面色虽仍带倦意,却掩不住那份历经生死淬炼后的沉静风华。云裳与乳母抱着裹在锦缎貂裘中的李琰、李璇,紧随其后。

众人行礼毕,目光皆聚焦于那对襁褓中的婴孩,以及亭中那块光洁如镜的玄冰石碑。

李承民携崔锦书步入亭中,立于碑前。内侍奉上朱笔。李承民并未接过,而是转向崔锦书,目光深沉:“此碑新立,当有新文。昔日契约,已成过往。今日之约,由你执笔。”

崔锦书微微一怔,迎上他深邃的眼眸,心中百感交集。从北疆初遇的相互试探,到并肩作战的生死与共,再到黑水泽的同棺共穴、产房的以命相搏……种种画面掠过心头。那份始于冰冷的契约,早已在血与火中,融入了信任、托付、乃至超越生死的情感。

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接过朱笔。笔尖饱蘸浓墨,悬于碑上,略一沉吟,腕底发力,笔走龙蛇:

“昔年落雪亭前,立约互利,以安北疆。

今朝梅林深处,重修此亭,再立新契。

契约犹在,然内容已更:

不再是利益交换,而是生死相托;

不再是权宜之计,而是江山共守;

不再是冰冷文书,而是赤诚之心。

以血为墨,以雪为鉴,以山河为证。

此生此世,祸福同担,生死不离,共护我儿,共守此土。”

字迹清韧秀丽,却力透石背,每一笔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与深沉的情感。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的誓言,却重若千钧。

书写毕,崔锦书放下朱笔。李承民上前一步,自怀中取出一方小印,正是他那方玄铁私印,蘸了印泥,重重压在那“契”字末尾!印文清晰:承民之印。

“可。”他看着她,只吐出一字,却包含了所有的认可与承诺。

新碑立,新约成。落雪无声,红梅静放,见证着这超越世俗联姻的、以江山社稷为纽带的深刻羁绊。

观礼众人,无论文武,皆心生感慨,肃然起敬。

接下来,便是抓周礼。

乳母将李琰、李璇并排放在铺着软垫的长案上。案上物品,除了寻常寓意吉祥的物件外,还特意添了几样特别的:一方缩小版的玄铁兵符(代表李承民的军权),一柄精致的玉骨算盘(代表崔锦书的理政之才),还有一小块用锦囊装着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寒髓玉碎屑(寓意其不凡的来历)。

两个孩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李璇较为安静,只咿呀作声。李琰却显得活泼好动,小手小脚不停舞动。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李琰率先有了动作。他扭动着身子,竟不是爬向最近的物件,而是努力朝着长案另一端,他父亲李承民站立的方向“挪动”,小手朝着李承民腰间悬挂的那枚真正的、代表着北疆最高指挥权的玄铁令牌虚空抓挠,口中发出“啊啊”的急切声音。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露出会心笑意。乳母会意,连忙将案上那枚小玄铁令拿起,递到李琰手边。小家伙立刻紧紧抓住,抱在怀里,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起来,仿佛得了什么宝贝。

“虎父无犬子!世子殿下将来必是统帅之才!”将领们纷纷笑着恭贺。李承民冷硬的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微微牵动了一下。

轮到李璇时,她却不像哥哥那般有明确目标,只是睁着清澈的大眼,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她的目光被那柄玉骨算盘晶莹的光泽吸引,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算珠,发出清脆的响声,便不再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

“郡主殿下娴静聪慧,将来定是持家有方,心思缜密。”文官们亦含笑称赞。崔锦书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温柔。

抓周礼成,寓意颇佳,众人皆大欢喜,认为世子承父志,郡主似母风,乃是吉兆。

然而,就在礼成,乳母准备将孩子们抱回之时,异变突生!

原本安静的李璇,忽然毫无征兆地伸出另一只小手,以快得不像婴儿的速度,一把抓住了案几边缘,那枚盛放着寒髓玉碎屑的锦囊!她抓得极紧,小小的手指甚至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锦囊中的玉屑,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应,透过锦缎,散发出比平时明显亮了几分的、幽幽的蓝光,将李璇的小手映照得一片莹蓝!

与此同时,被乳母抱在怀里的李琰,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看向妹妹手中的锦囊,怀中紧紧抱着的玄铁令“哐当”一声掉在毡毯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那团蓝光,口中发出“咿呀”的声音,竟也伸出小手,似乎想要去抓。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李承民和崔锦书!

两个孩子,都对那救了他们性命、却也让他们体质异于常人的寒髓玉碎屑,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与……亲和?

李承民目光骤凝,一步踏前,从李璇手中轻轻取过锦囊。蓝光在他接触的瞬间,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低头看着怀中一双儿女,李琰依旧好奇地望着锦囊,李璇则因东西被拿走,小嘴一瘪,似要哭泣,那皮下流转的蓝光似乎也随之波动。

崔锦书的心也提了起来,她快步上前,从李承民手中接过锦囊,那冰冷的触感和内里玉屑隐隐的波动,让她心生不安。她将锦囊收起,轻轻拍抚着女儿,柔声安抚。

抓周吉庆的气氛,因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阴影。

礼毕,众人散去。亭中只剩下李承民、崔锦书与近侍。

新雪又悄然飘落,覆盖了亭台楼阁,天地间一片静谧。

李承民负手立于亭边,望着漫天飞雪,目光深远。崔锦书站在他身侧,看着怀中又恢复安静、却依旧体带微凉的一双儿女,心中忧虑难消。

“这寒髓玉……”她轻声开口。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李承民声音低沉,打断了她的话,“是缘是劫,尚未可知。”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好生将养。他们的路,注定与常人不同。”

正在此时,影七匆匆而来,呈上一封密信,低声道:“王爷,京城急报。江南……有变。裕王余党似与江湖势力勾结,暗中散布流言,言……言双生子乃寒玉转世,身带不祥,恐引灾祸……”

李承民接过密信,扫了一眼,指尖微一用力,信纸边缘顿时化为齑粉。他抬头,望向南方,眼中风暴骤起,杀意凛然。

“跳梁小丑,也敢妄议天家子嗣?”

雪花落在他肩头,迅速消融,却化不去他周身散发的寒意。

落雪亭中新约方立,抓周礼上吉兆未远,然而,来自远方的暗箭与儿女身上未解的谜团,已如这亭外渐密的雪片,悄然而至。

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