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冒牌官兵的战况在谢家军加入后急转直下,袭击者虽悍不畏死,但在真正百战余生的精锐面前,终究如同土鸡瓦狗,被迅速分割、剿灭。
战斗很快平息,萧明玉坐在马车里,清浅的呼吸里盛满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兵器碰撞后的铁锈气。
此刻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偶有几个被活捉的,也都在被制伏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咬破了齿间毒囊,顷刻间毙命,干脆利落得令人心寒。
倒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殿下,都是死士,身上干净得很,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侍卫统领仔细搜查后,面色凝重地回报。
萧明玉看着这一幕,眼神冰冷,安郡王做事,果然滴水不漏,但这也表现了他不凡的实力——如此都能做到,那他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萧明玉沉思片刻,忽然注意到一侧的赫连灼因失血过多和力竭,早已昏迷过去,肩头和腿上的箭伤虽已被随行医官简单处理,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她上前两步正要下令紧急救治,官道尽头突然传来了大队人马疾驰而来的轰鸣声——皇帝萧景昭派出的、本该护卫和亲队伍的主力大军,此刻才姗姗来迟。
乌泱泱一队训练有素的官兵走来,领军统领见到现场惨状和虽然狼狈却安然无恙的萧明玉,大大松了口气,连忙下马请罪:
“末将护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萧明玉摆了摆手,此刻并非追究的时候,她下令清理战场,就近寻一处安全的驿站休整。
驿站,客房内。
赫连灼在剧痛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跳跃的烛光和萧明玉沉静的侧脸。皇帝派来的那位姓赵的统领正肃立一旁,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王子醒了?”
赵统领声音沉稳,却带着审问意味,好似早已经知道些什么一般:
“此番遇袭,路线是当初王子坚持所选,言说此路僻静快捷,可避人耳目。可这条路却并不宽敞,类似的路线有几十种可选,如今经过探查单单这一条路做了埋伏,却不知王子对此地埋伏,作何解释?”
赫连灼挣扎着想坐起,却牵动了伤口,痛得他闷哼一声跌落回床上,额上瞬间渗出冷汗。
他看着赵统领,又看向一旁沉默的萧明玉,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了几下,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愧疚与后怕。
他真没想到安郡王下了死手,竟然动用这么多人,还打算嫁祸给天玺的官兵!虽然那些人衣裳满是破绽,但乌斯的人远在天边,哪能跑到天玺境内真的探查事实?
怕是若他死在这里,从前十几年建立起来的盟友关系马上反目成仇,乌斯和天玺免不了一场大战了——
而这都是他自己作死,害了乌斯,更诬陷了安郡王!
想到这里,他脸上满是愤恨,真没想到带来的几百乌斯精锐兵马竟连这里的冒牌兵都打不过!
“我……我无话可说……”
赫连灼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无尽的悔恨。“是我……是我蠢笨,轻信了萧远的鬼话!我以为……我以为至少能护住殿下周全,再伺机揪出他的尾巴……却没想到……没想到他如此狠毒,实力远超我的预估……差点……差点害了殿下,害了大家葬身于此……”
他悄悄看了萧明玉凝重的神色,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个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秘密说了出来:
“还有……谢家太夫人……当初病重……所用的毒……源头……是我……是我给萧远的乌斯圣草……我……我不知他会用来害人……我真的不知道……”
此言一出,房间内瞬间死寂,赵统领侧目回避,他不过是一个官员,这些内宅阴私和王子公主的故事,他还是少听为好。
萧明玉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赫连灼承认,心脏还是猛地一缩,袖中的手瞬间握紧。
原来太夫人当初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根源竟在此处,她千算万算,没想到中间的刀竟然是赫连灼……
赵统领再瞧见萧明玉脸上的恨意时,眼神骤然锐利如刀,手已按上了剑柄——圣上来时交代过他,这次他来,就是让他当好萧明玉的刀。
若是萧明玉下令杀了赫连灼,他也是要听的。
赫连灼等待着预料中的斥责甚至刀剑加身,赵统领也已经蓄势待发,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良久,萧明玉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与冷然:
“罢了。你亦是受人蒙蔽,并非本意。我虽不会原谅你,但此事……到此为止。”
赫连灼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眶瞬间红了:
“殿下……你……”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件事上,萧明玉竟然会简单揭过。谢家是百年功臣,萧明玉又和谢云归二人感情深厚,她怎么会……
赵统领眉头紧锁,沉声开口,听得出来是代表着皇帝的意思:
“赫连王子,你勾结安郡王,提议险路,致使殿下遇险,更间接毒害朝廷命妇,论罪当诛!但念你关键时刻迷途知返,舍身护驾,功过相抵,陛下不予追究。至于和亲之事……”
赵统领话未说完,赫连灼已挣扎着,用未受伤的手臂支撑起身体,急切地打断:
“和亲……取消!”
他看向萧明玉,眼神清澈而坦诚,带着一丝苦涩的笑:
“殿下,我知道的……你对我,并无男女之情。我看得出来。乌斯与天玺的合作,不应建立在虚假的婚姻之上,更不应由殿下你来牺牲。经此一事,我赫连灼以乌斯神山起誓,乌斯与天玺,永为兄弟之邦,唇齿相依!这份盟约,无需殿下远嫁来维系!”
赵统领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也在评估他这番话的诚意,最终点了点头:
“王子既有此心,本统领会如实禀报陛下。”
萧明玉知道赫连灼会自己说出来,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件事,本就是荒谬一场。她没想到赵统领这么快也替圣上同意——看来皇兄叫他来,就是给自己撑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