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山的仙道祥云还没散干净呢,不周山这边,又搞出了新动静。
没紫气东来三万里,没金莲地涌天女散花,时辰帝尊搞排场向来不按套路出牌。他就是简简单单,在不周山巅找了块最顺眼的石头,随意地坐了上去。
然后,开口。
“今儿个心情不错,给你们讲讲,什么叫真正的‘序’。”
声音不大,却像是直接在洪荒所有金仙级以上生灵的神魂深处响起,清晰得如同耳语。没有鸿钧那种玄之又玄的道德经腔调,反而带着点……嗯,街坊大爷唠嗑的随意感?
但内容,可一点也不随意。
刹那间,以不周山为中心,时空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了一圈圈无形的涟漪。这涟漪掠过山川,掠过河流,掠过星辰,掠过每一个够资格聆听的生灵。
正在玉京山巩固境界、感悟天道的鸿钧,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感觉到,那原本随着他讲道而愈发清晰、稳固的天地秩序,此刻竟像是被投入了一颗“跳跳糖”,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弹性”。时辰的道,不是在破坏秩序,而是在给秩序……“松绑”?
“时空之道,不是把你们框死在一个格子里。”时辰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丝懒洋洋的调侃,“鸿钧老儿讲的那套,是让天地按部就班,像上了发条的钟表,准是准了,但忒没意思。”
“吾今日要讲的,是变中之序,动中之静。”
他随手一指远处一条奔流的大河。“看那水,鸿钧的法子,是给它修好堤坝,规定它只能这么流,快了不行,慢了也不行。而吾看来,水就该这么奔流,该疾时疾,该缓时缓,遇到石头绕个弯,遇到悬崖跳下去,只要它最终奔流入海,这过程里的每一朵浪花,都是其‘序’!”
话音落下,那条大河仿佛被注入了灵性,水流之势陡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自然与灵动,甚至隐隐与周遭山脉、风云的流转产生了更和谐的共鸣。
“时间亦然。”时辰又打了个响指,他面前一株枯荣交替的灵植,其生长枯萎的速度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变幻,时而瞬间完成一个轮回,时而近乎凝滞,“过去非定数,未来非虚妄。死守着一条时间线走到黑,那叫刻舟求剑。真正的时序,是容纳万千可能,于无穷变数中,把握那唯一不变的‘势’!”
伏羲正在推演先天八卦,闻言浑身一震,手中演算的蓍草啪嗒落地。他发现自己一直追求的“定数”,在时辰的话语里,似乎有了更广阔、更灵活的解释空间?他的八卦,或许不该只是预测一个固定的未来,而是推演所有可能的“势”,从而选择最优的那一条?
镇元子站在自己的人参果树下,感受着地脉之气的流转,若有所悟。他的地书掌控大地,以往更多是镇压、梳理,力求平稳。此刻却想到,是否也该允许地气在某些特定时刻、特定地点,进行一些“激烈”的涌动和变迁?只要不伤及根本,这种动态的平衡,或许才是天地长存的真谛?
就连远在玉京山的女娲,正在抟土造物,听到“变中之序”,看着手中那呆板的泥偶,也不由得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灵光。创造生命,是否也不该拘泥于固定的形态和命数?
时辰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嘿嘿一笑:“所以说,别被那‘绝对秩序’吓住了。天地这么大,容得下钟表,也容得下蹦迪……呃,是容得下万类霜天竞自由!”
他这话,几乎是明着在跟天道,以及鸿钧所代表的仙道理念唱对台戏了。
鸿钧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能感觉到,时辰这番“歪理邪说”,正在洪荒那些顶尖大能心中种下“不安分”的种子。这对于追求绝对稳定、清静无为的仙道和天道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谬论!”鸿钧冷哼一声,声音虽未传出玉京山,却引动天道意志,试图压制、消弭时辰道韵带来的影响。
西方,罗睺则听得哈哈大笑,痛快地灌了一口魔酿:“说得好!时辰老儿,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见识!什么狗屁天道秩序,就该统统打破!唯有极致混乱,方见真我!” 他觉得时辰这话,简直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虽然两人的最终目的南辕北辙。
而正在游历的“昊”,站在一片刚刚经历地动、山河改道的废墟前,听着时辰的道音,再看看那些在废墟中顽强挣扎、寻找新生的弱小生灵,眼中光芒越来越亮。
“变中之序……动中之静……”他喃喃自语,“维护秩序,并非意味着僵化不变。而是在变化中引导,在动荡中建立新的平衡,让众生能在规则的庇护下,更好地适应、乃至创造未来……”
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秩序”理念,与时辰“时空”理念的一个奇妙契合点。不是对抗变化,而是拥抱变化,并引导变化走向更有序、更美好的方向。
时辰讲道,没有系统地阐述修行法门,更多的是传递一种“观念”,一种看待世界、看待规则的不同视角。他讲时空的相对,讲大势的把握,讲在规则内寻求最大限度的“自由”。
这无疑是对新生天道那种“一刀切”式秩序观的一次公开挑战和补充。
讲道持续了不知多久,当时辰觉得差不多,准备收工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最后送你们一句。所谓超脱,不是跳出规则之外当个无法无天的街溜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
“而是……理解所有规则,然后,定义属于自己的规则。”
“什么时候你们能做到,让这洪荒天地,都跟着你们的‘节奏’蹦跶……那就算入门了。”
话音落下,不周山巅的时空涟漪缓缓平复。
时辰的身影已然消失,只留下洪荒众多大能,心思各异地品味着这番离经叛道却又发人深省的“时空之序”。
鸿钧面色凝重,开始更积极地推动仙道,试图用“正统”压制这种“异端”思想。
罗睺磨刀霍霍,觉得时辰给他提供了对抗天道的理论武器。
伏羲、镇元子等人则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他们的道,似乎看到了新的可能。
“昊”的目光则更加坚定,他感觉自己未来的道路,清晰了不少。
不周山深处,时辰掏了掏耳朵,仿佛刚才只是说了段单口相声。
“种子撒下去了,能长成啥样,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跟天道唱对台戏的感觉……还不赖。”
他咧嘴一笑,身影彻底融入山石之中。
洪荒的大道之争,因为这看似随意的一场论道,悄然进入了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