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后那场与乐建国的书房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但当方朝阳从书房出来时,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看向乐文静时,眼神中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深沉,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乐文静惴惴不安地迎上去,却只得到他一个安抚性的、微不可查的点头。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客厅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喝茶闲聊,气氛看似轻松,但乐文静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果然,奶奶放下茶杯,拉着乐文静的手,又看向方朝阳,脸上的笑容慈祥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朝阳啊,静静,这年也快过完了。上次说起的婚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她顿了顿,目光在乐文静的小腹处若有若无地扫过,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咱们家不是老古板,但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总得有个章程,不然……万一真有了动静,脸上不好看的是咱们家姑娘。”
乐老爷子也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不错。朝阳,你是个有担当的孩子,既然和文静情投意合,又……又已经如此,这婚事,就该尽早办。也好了却我们老两口一桩心事,盼着四世同堂呢。”他的话带着军人的直白和一家之主的威严。
乐建国和苏晴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也明确表达了同样的期望。客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方朝阳和乐文静身上。
乐文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脸颊滚烫,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偷偷看向方朝阳,只见他端坐着,眼帘微垂,看不清眸中的情绪。她心里七上八下,既期待他答应,又害怕他因为压力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再次拒绝,让场面陷入尴尬,也让她……更加难堪。
就在乐文静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沉默的压力,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时,方朝阳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乐文静那紧张得几乎要屏住呼吸的脸上,看到她眼中那份混合着爱意、不安和期待的复杂光芒,然后,他转向乐家四位长辈,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开口:
“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和文静,已经决定在一起。婚姻大事,确实不应再拖延。”
这话一出,乐文静猛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答应了?就这么……答应了?
乐家四位长辈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都露出了惊喜和欣慰的笑容。苏晴更是激动地握住了乐建国的手。
然而,方朝阳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的笑容微微收敛,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只是,”他继续说道,目光坦然,“我师门情况特殊,我自身亦有些未了的因果牵绊,恐无法立刻大张旗鼓操办婚礼。若爷爷奶奶和叔叔阿姨不介意,我希望可以先与文静领证,成为法律上的夫妻。待我处理完手头紧要之事,再补办仪式,昭告亲友。不知……您们意下如何?”
他没有提及“大天劫”的具体字眼,但“未了的因果牵绊”、“紧要之事”这些说法,结合他之前的言行和乐家对他能力的认知,足以让乐老爷子和乐建国明白,这绝非推脱之词,而是确有其事,并且可能关乎重大。
乐文静的心从狂喜中稍稍回落,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感动填满。他答应了!他不是拒绝,而是选择了一种更务实、也更尊重现实的方式!他愿意和她领证,给她法律上的名分和保障!这比他直接答应办一场盛大婚礼,更让她感到踏实和安心。这说明他是真的在为他们两人的未来考虑,而不是一时冲动或被压力驱使。
奶奶和苏晴对视一眼,有些犹豫,她们更希望看到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但乐老爷子沉吟片刻,与乐建国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缓缓点头:“嗯,你有你的难处,我们理解。先领证,把事情定下来,也好。”他看向乐文静,“静静,你的意思呢?”
乐文静立刻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和无比的坚定:“我愿意!我听朝阳的!”她看向方朝阳,眼中闪烁着泪光,却笑得无比灿烂。只要对象是他,形式如何,她根本不在乎!
苏晴见女儿和老爷子都同意了,也只好笑着点头:“也好,先领证,把名分定了,我们也安心。仪式嘛,以后补上也是一样的。”
事情就这么出乎意料却又顺理成章地定了下来。乐家爷爷奶奶虽然没能立刻看到盛大的婚礼,但得到了方朝阳明确的承诺和先领证的方案,也算是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乐文静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和恍惚之中,她看着身旁神色平静却目光坚定的方朝阳,感觉像做梦一样。她原本以为需要费尽口舌、甚至可能再次引发矛盾的催婚,竟然就这样被他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化解了,并且……他们真的就要成为夫妻了!
当天下午,乐家的气氛变得更加轻松和喜悦。苏晴开始兴致勃勃地和乐文静讨论起哪天去民政局比较合适,需要准备哪些材料。奶奶则拉着方朝阳,絮絮叨叨地说着乐文静小时候的趣事,眼神里满是看孙女婿的慈爱。
方朝阳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深邃难辨。
领证,意味着他与这个红尘俗世、与乐文静乃至整个乐家的羁绊,将变得更加紧密和不可分割。这既是对乐文静和她家人的交代,或许……也是他对自己内心那份已然无法割舍的情感的最终确认。
“大天劫”的阴影依旧存在,前路莫测。但此刻,在乐家老宅这温馨的午后,方朝阳做出了他人生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不再回避,不再犹豫,牵起身边这个女孩的手,无论未来是风是雨,共同面对。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往生斋内,正在静修的白露似有所感,指尖跳跃的狐火微微一顿;璃月抚摸着那枚月影凝华珠,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波动;就连沉浸在星鉴中的云无心,也抬眸望了一眼虚空,仿佛感知到了某种命运之线的剧烈变动。
方朝阳的红尘之劫,随着这一纸婚书的即将落定,正式进入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