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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刚过,天边还挂着几粒残星,漱玉轩已灯火通明。红绸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映着廊下摇曳的灯笼,将整个别苑染成一片流动的暖红。空气里弥漫着松香、脂粉和一种名为“喜庆”的躁动气息。

前院,林九的厢房内。他早已换上簇新的大红吉服,金线绣成的云纹在烛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左腿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过,敷上了最好的断续膏,虽仍隐隐作痛,却已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压制——那是即将成为新郎的、混杂着期待与些许无措的滚烫心绪。他端坐镜前,李秋生、王文才、张晓光三个徒弟围着他,手忙脚乱地替他整理衣冠,系紧玉带,动作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兴奋与毛躁。

“师父!您看看!这冠正不正?”李秋生捧着那顶象征新郎身份的乌纱展翅冠,小心翼翼地往林九头上戴,紧张得手心冒汗。

“左边!左边高了点!”王文才踮着脚指挥。

“师父您别动!这簪子有点歪!”张晓光捏着一根玉簪,屏息凝神。

林九任由徒弟们摆布,目光却透过半开的窗棂,望向灯火通明的后院。那里,他的新娘正在梳妆。心口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昨夜辗转反侧的画面犹在眼前——不是紧张,而是一种近乎虚幻的、巨大的幸福即将降临前的眩晕感。他想起乱葬岗的绝望,想起旱魃的烈焰,想起矿坑的污秽…一路的血雨腥风,生死一线,似乎都是为了铺垫这一刻的圆满。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陌生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灼热。

“好了!师父!帅呆了!”李秋生终于满意地退后一步,看着镜中一身大红、丰神俊朗的林九,由衷赞叹。

林九回过神,看向镜中。镜中人剑眉星目,因失血略显苍白的脸被吉服映衬得多了几分血色,紧抿的唇角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

“师父,您…您别紧张!”张晓光看出了师父的异样,小声安慰,“师娘那么好看,您也这么俊,天造地设!”

“就是就是!”王文才附和,“待会儿师娘见了您,保管移不开眼!”

林九被徒弟们逗得哭笑不得,心头那点紧张倒是散了些。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左腿,感觉尚可支撑。吉时将至。

与此同时,后院白流苏的闺房内,气氛却截然不同。没有喧闹,只有一种屏息凝神的忙碌。几位宫里来的老嬷嬷手法娴熟,正为端坐镜前的白流苏做最后的妆点。

凤冠霞帔,珠翠环绕。大红的嫁衣如同燃烧的火焰,衬得她肌肤胜雪,清冷的眉眼被精心描绘,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乾坤红菱被巧妙地系在臂弯,如同两条灵动的赤色流苏,平添几分仙气。她安静地坐着,任由嬷嬷们摆布,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温润的羊脂玉佩,上面刻着的“流苏”二字,仿佛带着林九掌心的温度。

紧张?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安然,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从九华之巅的孤影,到如今的红妆待嫁,这条路太长,太险。她微微抬眸,看向镜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镜中人唇角微弯,露出一抹极淡、却足以倾城的笑意。

“新娘子真真是仙子下凡!”一位嬷嬷忍不住赞叹。

“林道长好福气啊!”另一位嬷嬷笑着附和。

杨小凤站在一旁,看着盛装的白流苏,眼眶微红,满是欣慰。郑家慧被嬷嬷抱在怀里,小嘴张得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流苏,奶声奶气地说:“白姨姨…是…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昙华靠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她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深紫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姐姐,唇边带着一丝极淡的、满足的笑意。鬼仆打着那把破油纸伞,缩在角落的阴影里,透明的脸上也努力挤出一个“喜庆”的笑容,虽然看起来有点瘆人。

吉时到!

前院骤然爆发出震天的锣鼓唢呐声!喜庆的乐声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点燃了整个漱玉轩!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迎亲了!”后院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气氛瞬间炸开!

“快!关门!堵门!”杨小凤立刻反应过来,指挥着嬷嬷们和郑家慧,“红包!没大红包不开门!”

厚重的房门“砰”地一声关上,还落了门栓。门外,以郑三胖为首,四目道长、叶良辰、云中鹤、茅山明等人组成的“拦门大军”早已严阵以待!

“开门!开门!九哥来接新娘子啦!”郑三胖那破锣嗓子第一个响起,伴随着“咚咚咚”的砸门声。

“想接新娘子?没那么容易!”杨小凤隔着门板,叉着腰,努力拿出“娘家人”的气势,“红包拿来!要大个的!厚的!”

“对!红包!红包!”郑家慧在嬷嬷怀里兴奋地拍着小手。

门缝底下立刻塞进来几个鼓鼓囊囊的红封。

“不够!不够!”杨小凤捡起来掂了掂,故意刁难,“这点就想把我们天仙似的新娘子接走?做梦!”

“嘿!胖爷我这暴脾气!”郑三胖在外面怪叫,“兄弟们!上法宝!”

话音刚落,门缝底下、窗户缝里,突然钻进来几个小小的、花花绿绿的纸人!纸人只有巴掌大,却异常灵活,蹦蹦跳跳地就往屋里冲,有的去扯杨小凤的裙角,有的去抱嬷嬷的腿,还有一个直奔郑家慧手里的红封!

“哎哟!什么东西!”杨小凤吓了一跳。

“我的红包!”郑家慧尖叫着护住红包。

“郑三胖!你又搞这些阴间玩意儿!”杨小凤气急败坏地跺脚。

“嘿嘿!五鬼搬运!胖爷我的拿手好戏!”门外传来郑三胖得意的笑声,“新娘子!快开门!不然胖爷我让纸人把嫁妆都搬走!”

“无量天尊!”四目道长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恨铁不成钢,“胖子!你这叫耍无赖!看道爷我的!里面的人听着!贫道乃龙虎山得道高人!今日特来为新郎官开路!尔等速速开门!否则…否则贫道就…就念咒了!”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急急如律令!开!”

门内一片寂静。

“噗嗤!”连白流苏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道长!您这咒语…好像不太灵啊?”叶良辰的声音带着憋笑。

“咳咳…”四目道长老脸一红,扶了扶眼镜,“意外!纯属意外!再来!天灵灵地灵灵…”

“行了行了!”云中鹤实在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里面的诸位,吉时已到,莫要误了良辰。云某以八卦镜为凭,为新郎新娘卜算,今日乃天作之合,大吉大利!还请行个方便!”

“云道友这话中听!”茅山明在外面帮腔,“布袋在此!百邪退避!开门迎福喽!”

门内,杨小凤和嬷嬷们对视一眼,忍着笑。郑家慧抱着红包,小脸兴奋得通红:“娘!开门吧!慧慧想看新娘子!”

杨小凤无奈地摇摇头,示意嬷嬷开门。

厚重的房门缓缓打开。门外,以林九为首,一群大老爷们挤作一团。林九一身大红吉服,身姿挺拔,只是拄着木棍的手微微收紧,暴露了一丝紧张。他身后,郑三胖一脸得意,四目道长还在整理他那副歪了的眼镜,叶良辰手里捏着几张没派上用场的符箓,云中鹤手持八卦镜,一脸正气,茅山明则抱着他那宝贝布袋,探头探脑。

“新娘子!新娘子出来喽!”郑三胖第一个嚷嚷。

林九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落在端坐房中的白流苏身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喧闹的锣鼓,嘈杂的人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林九眼中只剩下那抹惊心动魄的红,以及红妆之下,那双清澈依旧、此刻却盛满了温柔与笑意的眼眸。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而郑重的呼唤:

“流苏。”

白流苏站起身,乾坤红菱无风自动。她看着门口那个一身大红、向她伸出手的男人,清冷的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如同冰河解冻,春回大地。她轻轻颔首,将手放入他宽厚温暖的掌心。

“哇——!”院内院外,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掌声!

吉时已到,新人移步前院礼堂。

礼堂早已布置妥当。红毯铺地,红烛高燃。皇帝赵桓身着常服,端坐主位,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笑意。马菩提盘膝坐在一旁,捻着佛珠,枯瘦的脸上满是祥和。李太白捻须微笑,瞎子赵胜抱着长刀侍立一旁,嘴角微扬。郑三胖一家、李秋生等徒弟、云中鹤、叶良辰、茅山明等人分列两侧,人人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悦。

四目道长当仁不让地站在礼台中央,扶了扶他那副擦得锃亮的眼镜,清了清嗓子,努力拿出最庄重的姿态:

“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一拜天地——!”

林九与白流苏并肩而立,对着门外苍天厚土,深深一拜。这一拜,拜的是乱世之中,生死相依的不离不弃。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主位的皇帝赵桓。赵桓微微颔首,眼中带着欣慰与期许。这一拜,拜的是君王见证,亦是这乱世中难得的庇护与成全。

“夫妻对拜——!”

林九与白流苏转身,相对而立。大红吉服映着彼此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对方的影子,也盛满了历经劫波后的珍惜与笃定。两人同时躬身,额头几乎相触。这一拜,拜的是往后余生,风雨同舟,生死相随。

“礼成——!送入洞房——!”四目道长拉长了调子,声音洪亮。

欢呼声、掌声、锣鼓声再次响彻云霄!

新人被簇拥着送入布置一新的洞房。红烛摇曳,帐幔低垂。林九拿起秤杆,手竟微微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挑开白流苏头上的大红盖头。

盖头滑落,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烛光下,她眉眼如画,脸颊飞霞,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羞涩,更多的却是坦然与深情。林九看得痴了,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流苏…”他低唤,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白流苏抬眸,迎上他灼热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她拿起桌上的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两人手臂交缠,饮下杯中甘醇。酒液入喉,带着一丝辛辣,更多的却是回甘的甜蜜。从此,一体同心,甘苦与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皇帝赵桓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今日林道长与白姑娘大喜,朕心甚慰。二位一路护持,功在社稷,朕特赐金匾一副!”

两名侍卫抬着一块覆盖着红绸的金匾进来。赵桓亲手揭开红绸,露出四个鎏金大字——“灵幻家族”!

“谢陛下隆恩!”林九与白流苏躬身行礼。

赵桓摆摆手,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林九、白流苏、郑三胖、四目道长、马菩提、李太白、云中鹤、叶良辰、瞎子赵胜、茅山明、李秋生等徒弟、杨小凤和两个孩子,还有软榻上被搀扶着、脸色苍白却眼神清亮的昙华,以及角落里打着伞的鬼仆。

“诸位皆是我大晋栋梁,身怀异术,心系苍生。”赵桓声音沉稳,带着帝王威严,“此次东洋九菊一派祸乱神州,图谋龙脉,若非诸位舍生忘死,力挽狂澜,后果不堪设想!朕思虑再三,欲在京中设立一司,专司侦缉妖邪,护持龙脉,安靖地方!诸位,便是此司之基石!”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

“陛下圣明!”四目道长第一个响应,扶了扶眼镜,小眼睛精光四射,“此司当有个响亮名号!既要震慑邪祟,更要气死那帮东洋鬼子!依贫道看,就叫‘柒肆玖局’!柒肆玖,气死九菊!如何?”

“柒肆玖局?气死九菊?”郑三胖一拍大腿,“好!好名字!又响亮又解气!胖子我喜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马菩提捻动佛珠,“气死九菊…倒也贴切。”

“好!就叫柒肆玖局!”赵桓抚掌大笑,“自今日起,尔等便是我大晋‘柒肆玖局’之栋梁!望诸位同心戮力,护我山河,佑我黎民!”

“同心戮力!护我山河!佑我黎民!”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屋瓦。这一刻,无论是道士、和尚、剑客、奇人,还是曾经的市井之徒,心中都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与豪情。

“来来来!”郑三胖兴奋地招呼,“今儿个双喜临门!九哥大婚!柒肆玖局成立!胖子我提议,咱们一起,给看书的各位老爷们作揖拜一拜!说点吉祥话!”

众人哄然应诺,乱哄哄地拱手作揖,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祝各位老爷们身体康健!万事如意!”(郑三胖)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四目道长)

“阿弥陀佛…平安喜乐…六时吉祥…”(马菩提)

“学业有成!金榜题名!”(李秋生)

“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王文才、张晓光)

“升官发财!财源滚滚!”(叶良辰)

“邪祟退避!百无禁忌!”(茅山明抱着布袋)

“阴风那个吹~纸钱那个飘~诶嘿嘿…祝各位老爷…呃…长命百岁!”(鬼仆打着伞)

“最后祝愿所有的看书老爷们,灵幻家族合家欢!”(众人!)

喧闹的祝福声中,林九与白流苏相视一笑,十指紧扣。烛光映照着他们交握的手,也映照着软榻上昙华苍白却带着恬静笑意的脸。

就在这满堂喜庆、其乐融融之际——

“报——!陛下!急报——!”

一个尖利、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扑倒在洞房门口,脸色煞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陛…陛下!西北八百里加急!凉州…凉州大佛窟…邪佛作祟!地涌黑莲!万民…万民化为石像!凉州府…危在旦夕啊——!”

喧闹的祝福声戛然而止!满堂喜庆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冻结!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小太监,又齐刷刷地转向主位的皇帝赵桓。

赵桓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凝重,以及一丝…深深的为难。他缓缓转头,目光扫过刚刚成立“柒肆玖局”、还沉浸在双喜临门喜悦中的众人,嘴唇翕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缓缓开口:“众位…柒肆玖局的仙长们,依朕看,你们是否……”

他的话还没说完——

“去你的吧——!!!”

一声整齐划一、震耳欲聋、充满了悲愤、无奈、以及某种破罐子破摔般巨大怨念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林九、白流苏、郑三胖、四目道长、马菩提、李太白、云中鹤、叶良辰、瞎子赵胜、茅山明、李秋生、王文才、张晓光、杨小凤、郑家乐、郑家慧、甚至缩在角落的鬼仆口中——同时爆发出来!

这声咆哮,气壮山河,响彻云霄,带着一路走来斩妖除魔的疲惫,带着刚刚拜完堂还没来得及入洞房的悲愤,带着对“邪佛作祟”这种没完没了剧本的终极控诉,狠狠地砸向目瞪口呆的皇帝,砸向瑟瑟发抖的小太监,也砸向了这似乎永远无法真正安宁的、操蛋的世道!

咆哮声在漱玉轩上空久久回荡,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洞房内,红烛依旧高燃,映照着新郎官林九那张写满了“生无可恋”的俊脸,以及新娘子白流苏那清冷绝艳、此刻却微微抽搐的嘴角。

【全文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