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区的秋晨带着几分凉意,薄雾缠绕在山间,给根据地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独立团保卫科的办公室里,赵纲正对着桌上的几份报告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作为负责根据地安全的保卫科长,他天生就带着一股敏锐的警惕性,最近几天,几份来自不同村庄的可疑情况汇报,让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科长,这是昨天各乡送来的排查记录,西沟村、马家湾都反映,最近来了几个自称是八路军后勤人员的陌生人,说是从冀中转移过来的,可问起具体情况,要么含糊其辞,要么说得驴唇不对马嘴。”保卫干事小李将一叠纸张放在桌上,语气中带着疑惑,“还有后勤总部那边,三天前接收了三个冀中过来的‘运输员’,证件看起来没问题,但老王部长说,这几个人举手投足间不像长期干后勤的,倒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军人。”
赵纲拿起报告,逐字逐句仔细翻看。西沟村的汇报里写着:“陌生人共三人,自称失散后勤兵,帮村民干活时,握锄头的姿势生疏,手掌有厚茧但位置不对,不像是干农活或搬运的,反倒像是常年握枪的痕迹”;马家湾的汇报则提到:“陌生人询问军工车间的位置,说是要送物资,被村民拒绝后,仍在村外徘徊观察,神色可疑”。
“冀中过来的后勤人员?”赵纲手指在纸上重重一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最近日军封锁得这么严,冀中到咱们这儿的交通线早就断了,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失散’的后勤人员?而且还都扎堆打听军工车间的消息,这绝对不是巧合。”
他立刻站起身:“小李,跟我去后勤总部一趟,亲自会会那三个‘运输员’。另外,通知各乡的保卫小组,加强对陌生人的监视,不要打草惊蛇,有任何动静立刻汇报。”
半小时后,赵纲和小李来到了后勤总部。后勤部长老王正带着人清点物资,见到赵纲,连忙迎了上来:“赵科长,你可来了,我正想找你呢,那三个冀中过来的人,我总觉得不对劲。”
赵纲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在帮忙搬运粮食的三个身影,为首的正是宫本健一。他示意老王不要声张,自己则装作清点物资的样子,慢慢靠近。
“这位同志,辛苦你们了,从冀中过来一路不容易吧?”赵纲主动搭话,语气平和,眼神却在暗中仔细观察着宫本的反应。
宫本心中一凛,脸上却露出憨厚的笑容:“不辛苦,能顺利到达根据地就好。路上多亏了老乡们帮忙,不然早就被日军抓住了。”
“哦?你们是怎么穿过日军封锁线的?冀中最近的扫荡很厉害,张部长那边压力不小吧?”赵纲顺势问道,故意提到了冀中军区后勤部长张毅的名字,这是他特意提前打听好的,也是考验对方的第一步。
宫本早有准备,从容回答:“我们是趁夜穿过封锁线的,绕了不少山路。张部长确实不容易,不过部队的士气很高,最近还打了个小胜仗呢。”
“是吗?什么胜仗?我怎么没收到消息?”赵纲追问,眼神紧紧盯着宫本的眼睛。
宫本心中咯噔一下,他没想到赵纲会问得这么细,只能硬着头皮编造:“就是在平县附近,伏击了一支日军运输队,缴获了一些粮食和药品。”
“平县?”赵纲心中冷笑,他昨天刚收到冀中军区的电报,平县附近最近根本没有战斗,而是在安国县有一次伏击战。这个破绽虽然不大,但已经让他更加确定对方的可疑。
他没有当场戳穿,而是转而问起运输队的编制:“你们运输队一共多少人?负责押送什么物资?”
宫本身边的一名特工连忙补充:“我们运输队一共十二个人,押送的是药品和布料,路上遇到日军扫荡,失散了九个人,就剩下我们三个。”
“十二个人?押送多少药品?用什么交通工具?”赵纲步步紧逼,这些细节都是特高课伪造身份时容易忽略的,也是最容易露出马脚的地方。
那名特工明显有些慌乱,支支吾吾地说:“就……就几箱药品,用马车拉的,马车在扫荡中丢了。”
“几箱?具体是多少箱?什么药品?”赵纲不依不饶,语气依旧平和,但压迫感却越来越强。
宫本见手下快要露馅,连忙打圆场:“具体多少箱记不清了,当时情况混乱,只顾着逃跑了。药品都是常用的消炎药和止痛药,具体名称我也说不上来,都是后勤干事负责的。”
赵纲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转而走向另外两名“运输员”,用同样的方式询问。结果发现,三人的说法虽然大致一致,但在细节上却有不少出入,一个说马车是被日军炸毁的,一个说丢在了山里,显然是事先没有对好口供。
更让赵纲起疑的是,这三个人的手掌虽然有厚茧,但茧子集中在虎口和食指、中指的指腹,这是常年握枪和使用刀具留下的痕迹,而真正的后勤运输员,茧子应该集中在手掌和手指侧面,是搬运和握缰绳留下的。
“好了,你们先休息吧,长途跋涉也累了,后续任务会有人通知你们。”赵纲没有再继续盘问,转身离开了。
回到保卫科,赵纲立刻召集人员开会:“根据初步排查,后勤总部的三个‘运输员’和各村出现的陌生人,极有可能是日军的特工。他们的身份信息虽然伪造得很像,但在具体细节上漏洞百出,而且行为举止都带有军人的痕迹,目标很可能就是咱们的军工车间。”
“科长,那我们现在就把他们抓起来审问?”一名保卫干事说道。
赵纲摇了摇头:“不行,现在证据还不够充分,而且他们很可能还有同伙,直接抓捕会打草惊蛇,让其他特工逃脱。我们要做的是不动声色,继续监视,摸清他们的全部底细和行动计划,然后一网打尽。”
他当即做出部署:“第一,继续严密监视后勤总部的三个人,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与外界的联系;第二,派人潜入西沟村、马家湾,暗中调查那几伙陌生人的行踪,摸清他们的落脚点和联系方式;第三,联系通讯科,密切监听附近的电台信号,他们肯定会与外界联络;第四,立刻向李主任汇报,让车间加强警戒,同时制定应对突发情况的预案。”
部署完毕后,排查行动全面展开。保卫科的人员分成多个小组,日夜不停地监视着特工们的动向。很快,他们就发现了线索:西沟村的三名特工每天深夜都会悄悄离开住处,前往村外的山神庙,与另外两名特工汇合,而且山神庙附近偶尔会出现微弱的电台信号。
“科长,有情况!山神庙那边发现电台信号,频率是日军常用的加密频段,而且后勤总部的宫本,今天下午借口外出采购,悄悄与山神庙方向的特工进行了接触,虽然只是短暂碰面,但肯定是在传递消息。”小李连夜向赵纲汇报。
赵纲立刻赶到李铮的办公室,将情况详细汇报:“李主任,基本可以确定,这些陌生人都是日军特工,目标就是咱们的军工车间,他们已经在暗中联络,估计很快就会采取行动。”
李铮听完,神色凝重:“这些日军真是阴魂不散,竟然派特工来搞破坏。赵科长,你有什么计划?”
“我的想法是将计就计。”赵纲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们的目的是摸清车间和炼钢炉的位置,伺机破坏。我们可以故意泄露一个虚假的车间位置和布局,让他们以为得手,然后在他们行动时,设下埋伏,将他们全部歼灭。”
李铮点了点头,赞许地说道:“这个计划好!就这么办。虚假的车间位置选在哪里合适?”
“西沟村附近有一处废弃的村庄,地形隐蔽,而且距离真正的车间有十里地,适合设伏。”赵纲说道,“我们可以在那里布置一个虚假的‘军工车间’,用茅草和木板搭建几座简易房屋,放置一些废弃的机床和钢材,再安排少量战士伪装成工人和警戒人员,让特工们信以为真。”
“好!我立刻安排人手去布置。”李铮说道,“车间这边,我会让战士们加强警戒,同时让工人们做好应急准备,一旦发生意外,立刻停止生产,转移设备和物资。”
接下来的两天,李铮和赵纲分头行动。李铮带领战士们,在西沟村的废弃村庄里,快速搭建起了虚假的“军工车间”。他们将几座废弃的民房修缮了一下,外面挂上了“军工车间”的牌子,里面放置了从车间淘汰下来的旧机床和一些废弃的钢材、零件;在村庄外围,布置了十几名战士伪装成警戒人员,故意表现得有些松懈,让特工们觉得有机可乘。
赵纲则继续指挥保卫科的人员,严密监视特工们的动向。同时,他让后勤总部的老王,在与宫本聊天时,“无意”中透露:“最近车间要扩大生产,新的炼钢炉就建在西沟村那边,那里地形隐蔽,日军根本找不到,就是目前还在调试,警戒相对松一点。”
宫本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大喜,立刻将这个“重要情报”传递给了山神庙的特工。他不知道,这正是赵纲和李铮设下的圈套。
很快,保卫科就监听到了特工们的电台信号,内容是:“目标确认,位于西沟村废弃村庄,炼钢炉三座,警戒松懈,计划明日凌晨行动,炸毁炼钢炉和生产设备。”
“科长,鱼上钩了!他们果然相信了虚假情报,计划明天凌晨行动!”小李兴奋地汇报。
赵纲立刻召集人员,制定围歼计划:“李主任已经带领一个连的战士,在西沟村废弃村庄周围的山坡上设下埋伏,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形成包围圈;我们保卫科的人员,潜入村庄内部,隐蔽在房屋里,等特工们进入村庄,安装炸药时,从内部发起攻击;通讯科负责切断他们的电台联络,防止他们向外界求援。”
他顿了顿,强调道:“这次行动的关键是隐蔽,绝对不能提前暴露。特工们都是精锐,战斗力很强,大家一定要小心,听从指挥,务必将他们全部歼灭,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所有人齐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夜幕再次降临,太行山区陷入了一片寂静。西沟村的废弃村庄里,虚假的“军工车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只有几盏微弱的油灯在房屋里闪烁,像是在等待着猎物的到来。周围的山坡上,八路军战士们已经进入了埋伏位置,手中的武器上了膛,目光紧紧盯着村庄的入口,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赵纲和李铮隐蔽在一处高地的掩体后面,透过望远镜观察着村庄的情况。“赵科长,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他们来了。”李铮低声说道。
赵纲点了点头:“这些特工很狡猾,肯定会先派人侦察,我们一定要沉住气,等他们全部进入包围圈,再动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凌晨三点,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了十个黑影,正是宫本带领的特工队。他们身着黑衣,动作敏捷,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步步向废弃村庄靠近。
宫本先派了两名特工潜入村庄侦察,确认里面只有少量“警戒人员”和“工人”,没有异常后,才带领其他特工悄悄进入了村庄。
“各小组注意,目标已经全部进入包围圈,准备行动!”赵纲通过对讲机,向埋伏的战士们发出指令。
一场精心策划的围歼战,即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打响。赵纲握紧了手中的驳壳枪,眼神锐利如鹰,他知道,这一战不仅关系到军工车间的安全,更关系到根据地的稳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