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一在府中听到诏书内容，差点高兴的跳起来！
【成了！成了！虽然只是个雏形，权力有限，但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有了这个‘计司’，以后推动经济改革，就方便多了！萧何来管，最好不过！他一定能把这个架子搭好！】
诏令颁布后，顾念一难得的按捺住了立刻冲去找萧何的冲动，硬生生在家“安静”了一天。
一来是做给外人看，显得她对新设的“少府计司”并非急不可耐、早有预谋（虽然大家都知道）。
二来也是让自己冷静一下，把思路理的更清晰些。
到了第二天午后，估摸着萧何应该已经初步熟悉了诏令内容，也开始考虑如何搭建班子了。
顾念一这才带着自己连夜整理补充的几点设想，登门拜访。
萧何的府邸不算豪阔，但收拾得十分整洁利落。
门房显然得了吩咐，见是顾念一，立刻恭敬的将她引入。
绕过影壁，没去正厅，反而直接引向一侧的书房。
顾念一心中暗笑，看来萧何也猜到她为何而来，且不打算浪费时间在虚礼上。
书房门开着，萧何正伏案书写，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书和一卷新绘的图纸。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顾念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反而露出了然又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起身相迎。
“顾大人来了。”萧何拱手，“请坐。来人，上茶。”
茶水很快奉上。
萧何挥退仆役，掩上房门，回到书案后坐下，没有寒暄客气，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手指轻轻点了点案上那份设立“少府计司”的诏令抄本，目光清亮的看向顾念一。
“诏令已下，计司初立，百端待举。”萧何语气平稳，“萧某既领此责，自当竭尽全力。”
“只是……计司之设，立意深远，非仅稽核账目而已。顾大人于此用力甚多，不知对这‘计司’日后如何行事，有何具体设想？萧某洗耳恭听。”
这话说得客气，但潜台词很明显：
主意是你出的，担子现在压我肩上了，你有什么具体想法赶紧交代，别让我瞎子摸象。
顾念一被他这么直接一问，饶是脸皮不薄，也微觉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咳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此整理了一下语言。
“萧先生快人快语，念一也就不绕弯子了。”她放下茶杯，正色道。
“此‘计司’，在我浅见，其核心在于四字：‘知’、‘效’、‘源’、‘通’。”
萧何眉梢微动，示意她继续。
“‘知’这一字。首要便是摸清家底。‘大秦官造’如今摊子不小，造纸、印刷、铁器、工具、酒精、成药……”
“各坊耗费几何？产出几多？利润几分？物料周转是否顺畅？人员工效是高是低？”
“这些，不能仅凭各坊主事口说或零散记录，需有一套统一、清晰、可核验的账簿体系。”
顾念一顿了顿：“复式记账法我早前与少府令提过，但推行不易，各坊理解执行程度不一。”
“计司成立，正可借此机会，挑选一两个典型工坊，由计司派专人下去，协助他们建立规范账簿，以此为范本，逐步推广至整个‘官造’体系。如此，我们才能真正‘知’其盈亏虚实。”
萧何微微颔首，提笔在面前的纸上记了几字。
“‘知’乃根基。账目不清，一切皆空。此事确需专人专责去推动。那‘效’字何解？”
“‘效’便是稽考效用，评估花费是否值得。”顾念一解释道。
“譬如，郡县医馆试点，朝廷投了钱，到底效果如何？百姓是否受益？疫病是否减少？人员配置是否合理？”
“又或说，墨家那边依据我给的《工械格致新编》进行研究，每项试验耗费多少？进展如何？有无重复浪费？”
“这些，不能只听官员或墨家自己说，需要计司从旁，依据既定的预算和目标，进行独立的稽核与评估。”
“不仅要看钱花没花完，更要看花得对不对、好不好。这评估结果，不仅可反馈给陛下与相关衙署，优化后续决策，更能让花钱的人心中有数，减少虚耗。”
【其实就是绩效审计和项目评估嘛！不过说的太现代可能不好理解，这样解释应该可以。】
萧何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笔尖又动了动。
“独立稽核，评估效用……此举若能公正施行，确可震慑虚耗，引导钱粮用于实处。然则，标准如何定？分寸如何拿捏？稍有不慎，易成掣肘，反碍实务。”
“所以需要审慎，需要沟通，更需要计司人员自身懂行、公正。”顾念一立刻接话。
“初期可选取陛下明确关注的项目，与主事官员事先沟通稽核要点，以协助发现问题、改进工作为目的，而非单纯挑刺。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和信誉，正需萧兄这样的人来把握。”
萧何不置可否，继续问：“那‘源’与‘通’呢？”
“‘源’是探索财源。”顾念一声音压低了些，“如今国库收入，仍以田赋、口赋及盐铁官营为主。然商业渐兴，‘大秦官造’亦有产出。”
“计司可在稽核‘官造’之余，研究其产品定价是否合理？销售渠道可否优化？利润能否提高？”
“同时，关注市面商税征收情况，研究有无更公平、更不易逃避的商税征收办法？”
“或者，某些特许经营是否可适当放开，收取许可费用？这些研究，非为立刻变法，而是未雨绸缪，为将来拓宽财源积累见识，提供方案。”
萧何听到这里，抬头深深看了顾念一一眼。
拓宽财源，这话题可敏感了。
但顾念一将其限定在“研究”、“提供方案”层面，且从“官造”自身优化入手，就显得稳妥许多。
他缓缓点头：“立足本职，着眼长远。此议稳妥。”
“最后‘通’之一字是信息通达。”
顾念一慢悠悠说道：“计司在稽核、调研过程中，必然接触大量关于各业生产、物料价格、货物流通、钱庄借贷甚至边境互市的信息。”
“这些信息散乱则无用，汇总分析则可能看出趋势，发现机遇或风险。计司可定期将这些信息整理、分析，形成简报送达御前及相关衙署。”
“比如，关中粮价波动、蜀锦在齐地的销售情况、边郡对铁器的特殊需求等等。让朝廷决策时，不仅能听地方奏报，也能看到来自市井和产业一线的‘活’情况。”
萧何停下了笔，身体微微后靠，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