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快不慢,不知不觉就到了小满。
解家的人闹了一个月,吵的吵、打的打,闹得沸沸扬扬。要不是夏天越来越热,暑气逼人,他们怕是还能接着闹下去。
当然,他们停手也可能是因为心冷了。有几个之前闹事闹到瘸腿的老人死了,不是书绾下的手,是他们自己的孩子做的。
那些子女一开始纵容老人争权夺利,满脑子想着要是成功了,就能瓜分九爷的遗产。
可等他们失败了,孩子们就不愿跟着吃苦,更不想放弃自己手里的财产,干脆就丢下了自家老人。
书绾看着一场又一场的葬礼,心里没半点难过。要是这些人成功了,跪在那里哭的就是她和小臣了,说不定她自己都得躺进棺材里,哪里还轮得到哭丧。所以还是他们办丧事好,她顶多随点礼花点钱,既不用伤人,也不用伤心。
解家其他人看着书绾脸上那淡淡的笑,都觉得她冷血无情,却半点不想想,要是书绾和解雨臣输了,会是什么下场。他们只想着既要好处、又要脸面、还要权势,从来不肯看看自己那副丑恶的嘴脸。
回到家,书绾催着解雨臣和黑瞎子赶紧换衣服,她觉得沾了葬礼的晦气。换好衣服后,几人转到了小花园,书绾和黑瞎子走到凉亭里,就看见本来就待在家里的张起灵和三七坐在石凳上,看着解雨臣在花丛里唱戏。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解雨臣脸上,亮一阵暗一阵的。微风把他的戏腔吹得远了些,光影却把这份安稳留在了原地。
小满过得快,一转眼就到了夏至。
自从书绾从红府回来,便刻意在道上大肆散播消息,明着说解家家主在四处查探西沙海底墓的线索。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找解连环——这般大张旗鼓,本就是引蛇出洞的局。
道上的人议论纷纷,都猜书绾在解九爷死后寻解连环,定是要置他于死地,否则解连环迟早会威胁到她的当家地位。
三七把打探来的流言说给书绾听时,她当场就笑出了声,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嘲讽:“到底是哪个没脑子的传的?解连环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黑瞎子见状,连忙伸手扶住笑到身子发颤的她,语气带着宠溺又无奈的哄劝:“悠着点悠着点,媳妇儿,别笑岔了气。”
张起灵坐在一旁,指尖轻叩桌面,目光落在书绾带笑的脸上,眸底漾着浅淡暖意,虽没说话,却静静陪着她缓气。
笑够了,书绾直起身,眼底嘲讽未散:“解连环的心思全在他那破局上,眼里哪有解家的位子?我不过是让小官的身份来的正大光明。”
黑瞎子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带笑:“外头人哪懂这些,只盯着那点权位争来斗去,哪猜得到你心里的盘算。”
书绾挑眉,指尖划过杯沿:“猜得越错越好,越觉得我要杀解连环,他才越容易沉不住气。等到后期他现身,我就越能让他明白谣言是可以成真的。”
黑瞎子张起灵俩人一下子就知道她的话,毕竟他俩可是没少因为解连环吴三省俩人的局被耍。
某天,黑瞎子既没跟着解雨臣去公司,也没出去闲逛,只蹲在解家院子的水池边抽烟,烟圈袅袅散在风里,透着股少见的沉郁。
书绾压下解家内部的纷扰后,倒清闲了不少,除了特殊情况需去解家公司露面,其余时候不是约尹南风逛街,便是带着三七出去散心。所以黑瞎子情绪低落的模样,她一眼就瞧了出来。
“怎么了?什么事把我们黑爷愁成这样?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书绾轻坐在池塘的栏杆上,顺手抽走他指间的烟,摁在地上捻灭。
黑瞎子向来洒脱自在,没什么事能真正搁在心上,此刻却皱着眉,语气带了几分怅然:“你不觉得解雨臣对咱俩的态度怪得很?”
书绾愣了愣,随即弯了弯唇:“怎么怪了?”
黑瞎子抬手挠了挠头,依旧蹲在原地没起身,眼底藏着明显的困惑:“以前他虽喊我师父,对我总带着点客气的疏离,对你却亲厚得紧。可这阵子倒好,见着我反倒热络了,对你却……总透着股小心翼翼的避嫌,像怕碰着你、惹你不快似的。”
他抬眼望向书绾,语气里满是不确定:“你说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妥,惹他不舒服了?”
书绾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栏杆,眸光微动,沉默片刻才笑着开口:“他那是长大了,心思细了。知道我一直护着他,反倒怕自己做得不好让我操心;至于对你热络,是真把你当成自家人了,哪有什么奇怪的。”
“媳妇儿,你确定?”黑瞎子追问,语气里带着点不安。
书绾被问得一顿,语气添了几分犹豫:“应、应该吧。”
黑瞎子撇了撇嘴,捻灭脚下的烟蒂,语气依旧郁郁:“真的?可我总觉得不得劲,以前他跟你待在一块儿最放松,话也多,现在倒好,见了面连话都少了些。”
“想多了。”书绾跳下栏杆,伸手环住黑瞎子的腰,声音软了些,“晚上让厨房做你爱吃的菜,陪你喝两杯,别在这儿瞎琢磨了。”
黑瞎子身子一僵,随即抬手反抱住她,下巴轻抵在她发顶,语气软了几分,竟带了点难得的委屈:“还是媳妇儿疼我。”
风掠水面,漾开细碎涟漪,岸边草木簌簌轻摇,把庭院衬得格外静。书绾埋在他怀里,指尖轻轻抠着他衣角,心里也暗自发嘀咕——解雨臣的变化确实太明显,哪是一句“长大了”能搪塞的。
许是这阵子她忙着筹谋西沙的事、盯着解连环的动向,对他少了些往日的亲昵关照,才让这孩子生分了。
正思忖着,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两人回头,见张起灵立在不远处,手里拎着只竹篮,里头盛着刚摘的鲜果,带着清润的水汽。
他目光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没说话,黑眸里却漾着温软的光,像浸了暖阳的溪水,平和又妥帖。
书绾从黑瞎子怀里抬头,冲他扬了扬笑:“回来啦,摘了这么多水果?”
张起灵颔首,迈步走近,将竹篮递到她面前,指尖先捏了颗最红的樱桃,剥去果梗递到她唇边。
书绾张嘴接住,酸甜的汁水漫开舌尖,心里的沉郁散了些,抬眼看向黑瞎子,拍了拍他的肩:“你看,小官都知道摘果子哄我,你还在这儿瞎愁。”
黑瞎子挑眉,伸手去抢竹篮里的杨梅,却被张起灵抬手拍开。他啧了一声,故意凑到书绾身边蹭了蹭:“偏心眼子,就疼他不疼我是吧?”
语气里带着点装出来的酸意,手却顺势揽住书绾的肩,脑袋往她颈窝凑了凑,“不行,我也要吃剥好的,不然今儿这愁绪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