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珠的紫芒在无尽虚空中撕开一道细微的裂痕,裹挟着妘姮的一缕神魂,投向一个怨气与灵气交织、道法与鬼术并存的小世界。
这一次,器灵的指引格外清晰——此界名为“陈情”,正值仙门世家并立,而其中一道与她的“守护”执念产生强烈共鸣的微弱魂光,正亟待援手。
岐山地界,夷陵城外。
深秋的寒风卷着乱葬岗特有的腐土气息,吹过荒芜的野地。暮色四合,残阳如血,将稀疏的枯木影子拉得老长。
一个约莫九岁的男孩拖着沉重的脚步,蹒跚地走向山脚下那座早已破败的土地庙。他衣衫褴褛,单薄的衣物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冷风,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青紫和结痂的伤痕。
小脸上满是泥污,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却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沧桑与警惕。他叫魏婴,已经独自流浪了一年。
今天他在夷陵城外的垃圾堆里,好不容易找到半块发霉的饼,却差点被几个成年流浪汉抢去。
逃跑时又被野狗追赶,小腿上留下了一道渗血的牙印。此刻又冷又饿,伤口火辣辣地疼,这间破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勉强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挪进庙里,蜷缩在唯一还算完好的角落里,从怀中掏出那半块沾了泥土的霉饼,小口小口地啃着。每吃一口,都要警惕地听听外面的动静。
“要是……要是爹娘在就好了……”他小声嘟囔着,声音带着哭腔,却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哭没有用,哭了会更饿,更冷。
此刻,妘姮的一缕主意识正被混沌珠的力量引导,暂栖于这尊残破的土地神像之中。神像泥塑斑驳,蛛网遍布,早已失去香火供奉。
“器灵,此子便是共鸣之源?”
“正是。魏婴,此界关键。其命轨多舛,气运深厚,然此刻如风中残烛。若夭折于此,此界未来将彻底倾覆,于我等收集法则碎片大为不利。”
“我感应到此地怨气淤积,法则紊乱,尤其那乱葬岗深处,有空间法则碎片被怨气扭曲、侵蚀的痕迹。”
“不错。此地乃古战场,积怨千年,法则碎片长期受污,已生异变。救下此子,是稳定其命轨,进而净化碎片、收集法则的关键一步。”
妘姮感知着庙外那个孩子微弱却极其顽强的生机,以及他魂魄中那点纯粹(即便历经磨难,仍未被完全磨灭)的、与自己的“护持生民”执念隐隐共鸣的灵光,做出了决定。
她调动起微薄的神魂之力,并非直接干预此界规则,而是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将一丝经过混沌珠转化的、精纯的滋养与安抚之力,混入庙宇周围自然存在的稀薄灵气中,缓缓导向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孩子。
魏无羡正啃着干硬的饼子,忽然觉得周身似乎暖和了一些,那刺骨的寒风好像吹不进这破庙了。
腿上伤口的灼痛感也奇异地减轻了不少,一股温和的气息包裹着他,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他惊讶地停下动作,狐疑地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面前那尊斑驳的土地神像上。
“是……是你吗?”他小声问,声音带着不确定。流浪以来,他求过漫天神佛,却从未得到过回应。
神像寂静无声。
魏无羡犹豫了一下,还是学着记忆中模糊的礼节,对着神像笨拙地拱了拱手,声音细若蚊蚋:“多谢……土地公公……”
依旧没有回应。但那让他感到安心和温暖的气息并未消失。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不敢完全睡去,却抵不住身体的极度困倦,加上那股暖流的安抚作用,眼皮渐渐沉重,最终抱着膝盖,靠着冰冷的墙壁,陷入了沉睡。这是他流浪以来,第一次睡得如此深沉,没有因寒冷和恐惧而中途惊醒。
在他熟睡后,妘姮的神魂虚影自神像上微微浮现,凝视着这个命运坎坷的孩子。她能“看”到他身上纠缠的复杂因果线,那潜藏在灵魂深处、尚未觉醒的惊人天赋,以及那份历经磨难却仍未彻底熄灭的赤子之心。
“救一人,易。”她轻声道,声音只有她自己和器灵能听见,“但欲改其命途,平此界怨,净化并寻回那被污染的法则碎片,绝非易事。”
混沌珠在她神魂内静静旋转,清晰地感应着夷陵乱葬岗深处,那被浓重怨气包裹、躁动而扭曲的空间法则波动。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她的到来,这缕异数之魂,或许将为这个注定充满悲欢离合的世界,带来一线新的生机与变数。
夜色彻底笼罩大地,破败的土地庙内,一尊因异魂暂居而“苏醒”的神像,一个因感受到守护而难得安眠的孩童,构成了一幅静谧而充满希望的画面。
远方的夷陵城灯火零星,仙门百家的故事还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但在此刻,这方寸之地,成了残酷世间一个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温暖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