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赵立春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哪有那么多腐败?!啊?!”
“我就不明白了!是不是在你祁同伟眼里,我们汉东省的干部,从上到下都是贪官、赃官?!就你一个人是清官、廉官?!”
“就你一个人在真心实意为党为国为民?其他人都在尸位素餐,都在蝇营狗苟?”
“你别忘了,汉东的改革开放成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靠着你所谓的这些贪官、赃官干出来的!”
祁同伟没想到赵立春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有些愣在当场,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后续所有准备好的据理力争都哽在了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赵立春的秘书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身子,脸上写满了惶恐。
里面这么大的动静,他进来也不是,不进来更不是,僵在门口,进退维谷。
赵立春挥挥手,示意他出去。秘书如蒙大赦,赶紧带上门。
房间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两人就这样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干坐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过了好一会儿,祁同伟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僵局:“赵叔,您别动气。”
“我这不是……这不正是因为有拿不准的地方,才来向您汇报,听您的指示嘛。”
赵立春看着他那张年轻却执拗的脸,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复杂的疲惫取代。
他直接从旁边拿起一份资料,扔在祁同伟面前!
“你自己看看这些材料!”
祁同伟拿起一看,都是举报自己是黑社会保护伞的,说自己包庇祁家村的人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其中,更是举了向阳和水生的一些事例!
“赵叔,这些事情我也正在调查,一部分是事实,但是我绝对不会包庇他们,其中我的亲祖侄祁向阳我已经安排他主动向纪委承认错误,说明情况了!”
赵立春摆了摆手:“我对你当然是信任的!但是请你对汉东的干部也要保持一份信任,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
“难道我看了这份举报信,就要对你展开调查?”
祁同伟有些无言,这件事自己暂时还真是有些说不清楚!
赵立春见状,叹了口气道:“同伟啊,贩毒的案子,你们已经查清了,人赃并获,功劳不小。”
“月升集团这个案子,我的意见是,就交给吕州方面去处理吧。让你高老师牵头,由吕州市局负责后续。”
“你呢,把主要精力放回省厅的全面工作上。”
祁同伟嘴唇动了动,还想再争辩。
赵立春抬手制止了他:“你放心,李能臣那边,如果他确实是被冤枉的,我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看着赵立春的眼神,祁同伟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得突破了。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
见他服软,赵立春明显松了口气,身体重新放松下来。
“同伟啊,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前段时间对晓惠和瑞龙的关照,但是你既然喊我一声叔叔,我就当这是你我叔侄之间的私人情谊了。”
“老徐上次在常委会上,提议让你去吕州担任书记,其实……这个想法,也未必不可行。”
“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魄力足,点子多,真要去搞经济,肯定也是一把好手。”
祁同伟被这突兀的转折问得一怔,刚要开口。赵立春却没有容他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政法系统的工作,终究是条条上的岗位,上升的空间有限。”
“你缺乏在地方块块上独当一面的主政经历,这在未来想要更上一层楼的时候,会是一个比较明显的短板啊。”
这番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祁同伟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只能保持着沉默。
赵立春最后道:“行吧,你的情况我心里有数了。未来合适的机会,我会帮你考虑的。今天就先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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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京州老城区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餐馆。
餐馆的后院有一个秘密的小包厢,平时不对外营业!
此刻,包厢里面只有两个人,祁同伟和京州市委书记陶鸿升。
“我说老兄,你可以啊,还有这秘密基地啊!老板娘是你什么人啊,我看风韵犹存的!”
陶鸿升正在给祁同伟倒酒,闻言笑道:“我跟老板娘可是纯洁的友谊,她老家是粤省的,嫁到汉东来的!”
“她老公死的早,她带个孩子不容易,前年拆迁,男方家联合村里的干部想谋夺她的补偿,正好轮到我接访,就把她的事情处理了!”
祁同伟道:“那您是英雄救美了!”
“别胡说八道!跟你说,她的粤菜一绝!今天你有口福了!”
“行!我尝尝小嫂子的手艺!”
陶鸿升无奈道:“你看你,没完了!”
两人碰了一杯,陶鸿升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八卦神色,开口问道:“听说……今天老赵拍了桌子?”
祁同伟放下酒杯,瞥了他一眼:“行啊!你这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嗨,这大院里头,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怎么个情况?你不会真跟老赵闹掰了吧?那可真是捅破天了!”
“没那么严重,就是工作上有不同看法,讨论的激烈了点,声音大了些而已。正常的工作分歧。”
陶鸿升闻言,脸上露出夸张的唏嘘表情,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
“整个汉东,敢这么跟老赵讨论工作,还能全须全尾坐在这儿跟我喝酒的,也就你祁大厅长了!”
“说到底,还是……底气足,腰杆硬啊!”
祁同伟失笑,指了指他:“老兄,你这话说的,好像你的后台就软似的?谁不知道你根子深?”
陶鸿升摆摆手:“不行不行,跟你一比,那就不够看了。我现在每次去跟黄老汇报工作,他老人家三句话不离你,总要问问同伟在汉东怎么样啊?、工作还顺利吗?。”
“我这心里头啊,啧啧……”
祁同伟被他那故作哀怨的样子逗乐了:“行了啊你,吃的这是哪门子飞醋?”
“是不是上次送你的那几箱养生酒喝完了?明天我再让人给你送几箱过去。”
陶鸿升眼睛一亮,随即又故作矜持地清了清嗓子:“其实吧,我这身体调理得也差不多了,喝不喝都行。”
“不过嘛……巩固一下疗效,倒也未尝不可。”
祁同伟看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陶鸿升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转而说起正事:“对了,过几天,致公党经委那边牵头,组织了一个海外归国富商考察团要来京州。”
“到时候,你陪我一起接待一下?”
祁同伟挑眉:“还让我去啊?今天老赵刚嫌我手伸得长,越权搞纪委的活儿呢。你这转头就让我帮你们京州市委的活了?”
“他嫌我不嫌!”陶鸿升大手一挥,“这次来的不少人都在粤省有过投资,估计里头好些面孔你都熟。”
“你出面,帮我好好忽悠忽悠,争取再留下几个大项目!”
祁同伟有些无语:“合着您这是把我当不要钱的超级苦力使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