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血气如同不停沿着墙面向上生长的爬山虎,带着散不去的腐烂与铁锈味的腥臭,缠住了青色的重剑,想要沿着剑身继续攀援,却被从重剑周身萦绕的至纯之气生生拖住了脚步,陷入了漫长的纠缠之中。
被识破的“巴尔”并不生气,她只是微微歪了歪脑袋,疑惑道:“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明明我所扮演的‘巴尔’并没有过于明显的破绽……难道说,是我没有掌握好‘巴尔’的实力,表现得过强了?”
迭卡拉庇安没有松开手上的剑,剑身穿过骨骼,剑气封锁经络,将假扮巴尔的存在牢牢定在了原地。
迭卡拉庇安深谙“多说多错”的道理,没有半点和那家伙交流的意思。谁知那家伙思考片刻,竟是恍然道:“哦,我明白了,问题并不是出在实力的演绎之上——虽然巴尔不擅武,但作为魔神,她依然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我在这方面的表现并没有问题。”
她的嘴角抽动着,像两条不安分的蛇,时而试图向上攀爬,露出口腔中逐渐变得尖锐的牙齿,又时而又猛地向下扯,牵动眼角、挤压眼球。
那笑容并不连贯,而是以一种怪异的、断断续续的方式在脸上蔓延,仿佛有人在她脸上胡乱地操纵着木偶的线。她的神情如同混合了嘲弄、讥笑和某种无法理解的情绪的怪诞拼贴,看得人脊背发凉。
她的嘴角几乎要咧到了耳朵根:“我露出破绽的地方……应该是‘那个时候’才对。”
真正的巴尔,是不会在迭卡拉庇安和龙蜥们说悄悄话的时候突然靠近的。
迭卡拉庇安尊重巴尔身为统治者的权威,巴尔同样也尊重迭卡拉庇安的。这位秀外慧中的女神将距离与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在每个细枝末节都能采取最为合适的处理方式。
很有可能,在龙蜥孵化场外……从大日御舆回来之前,在迭卡拉庇安赶去和巴尔汇合之前,比迭卡拉庇安在渊下宫布下记忆之种还要早的时候,巴尔便已经被眼前这不知名的存在调换了。
这家伙很有可能在她们刚刚分开之时就动了手,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为何迭卡拉庇安的记忆线在布下之后、从头到尾都没能探查到巴尔那边传来的异动。
“不问问我她在哪里么?”
迭卡拉庇安依然没有开口。
胆敢对魔神下手的家伙,口中说出的话语究竟是谎言,还是引诱?
她一边钳制假巴尔,一边疯狂地调动渊下宫之中的耳目、探寻真巴尔的行踪。
蛇肠之路,没有;方圆之地,没有;大日御舆,没有;狭间之街,没有……
记忆线遍及整个渊下宫,远到最边角的三座小岛上传来的动静,都可以较为清晰地感知到。这些地方都没有巴尔的踪迹,那么,便只有三种可能——
其一,巴尔从岛屿上掉落,抵达了海渊之下、无法被探查到的某处。
其二,巴尔暂时失去了意识,她被眼前的这个家伙丢入了裂缝,目前正在深渊之中。
其三,巴尔已经被残忍地杀害了。
仔细思考一番,迭卡拉庇安很快便排除了第三种可能。巴尔在【法图纳】之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她还需要引导巴尔泽布之后的道路,她的命运没理由在这个时候便折戟。
而第一种可能和第二种可能……
迭卡拉庇安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向面前的假巴尔挑了挑眉:“你的计策还是棋差一着,可惜了。”
假巴尔眉心一凝,好像并不知道迭卡拉庇安为何突发此言,她仔细观察着风王的神情,谨慎地评估着对方的言下之意:“你该不会……是想要套我的话吧?”
谁知迭卡拉庇安非但眼皮都不抬一下,还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摆出一副“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不急”的模样,摆明了有底气和假巴尔一直在这里耗下去。
假巴尔抿了抿唇,在这家伙沉默的时候,迭卡拉庇安也在偷偷观察着她的反应。
假巴尔……似乎有些焦躁。
这焦躁并没有被表现出来,只是迭卡拉庇安对情绪的感知较为敏锐,她可以察觉到,假巴尔已经有了遁走的打算。如果不是被钳住了身位,她或许早就朝着远离迭卡拉庇安的方向飞去,要再度沉入深渊的裂缝了。
看来巴尔并没有落到她的手中,否则,有人质在手,她应当会更加理直气壮一些才对。
稍稍放下心来,正待解析一番面前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迭卡拉庇安却突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以极高的速度迅速朝着这边靠近,那好像是——
青色的重剑微微闪动,那即将来到此地的存在曾在它的剑身中栖身,令它与祂自那之后共享同一个名字……它感受到了祂的靠近,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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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懒懒透纸窗,被窝暖似小蓬蓬,老板呼唤耳边风,只想赖到日头红。”
“晨钟一响魂出窍,身如木屐脚不妙,驿馆案牍像山高,与其早起来报到,不如梦里吃香蕉~”
“好诗、好诗啊!!!”
“写得好,大师我悟了!”
一个近日刻苦学习稻妻与海只文化的蒙德职员当着所有同事的面吟诗一首,大笑着接受了大家伙儿的赞叹。
他将此诗命名为《不想上班》,正要激情挥毫,为在场所有人都留下一幅墨宝,却在提笔之时听见众人惊呼:“卧槽!”
“天上那个大大的东西好像有点眼熟……”
“是不是有点像……”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喂?!”
还不等这位写诗的职员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块巨大无比的阴影便直接笼罩了整个海只岛。
写诗的职员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只见高空之中,幻想之龙纯白的鳞片与羽翼如曾经在蒙德时那样纯洁无垢,翅膀挥动之间,猛烈的流风吹得人们几乎要直接栽倒。
那不是蒙德的幻想之龙——林德拜尔大人么?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