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把罗盘揣进怀里,那张小脸还在冲他笑,嘴唇一张一合,日语的音节像针一样往他耳朵里钻。他没停步,左手压着鼓裂处的痂壳,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根新银针,直接扎进耳后。歌声没断,但模糊了,像隔着一层厚布。 雪地里脚印深,他走得稳,没回头看伊藤健。身后传来闷哼,是关舒娴的刀劈开了空气,紧接着是式神碎裂的声音。赫东脚步没停,只低声说:“留活口。” “知道。”关舒娴收刀回鞘,靴子踩在雪上没发出多余声响,“王瞎子说你快撑不住了,让我来接应。” 赫东没答,手指摩挲着罗盘背面的刻痕。舞步图的线条凹凸不平,祖父跳过的动作,他小时候看过录像——佝偻着背,反向踏步,膝盖外翻,像被什么力量强行扭着关节。当时医生说那是帕金森,现在他知道,那是封印术的一部分。 “这图有问题。”他边走边说,指尖沿着一道弧线滑动,“不是普通萨满舞,是逆位。” 关舒娴跟在他侧后方,刀柄在指间转了一圈:“什么意思?” “正常萨满舞请神,逆位是送神——或者镇神。”赫东顿了一下,“我祖父当年被迫跳的,是把邪神锁进自己身体里的活体密钥。” 关舒娴脚步一顿:“所以伊藤健才要抓你妹妹的魂?因为她是钥匙孔?” “差不多。”赫东把罗盘掏出来,举到眼前。残魂的脸还在笑,眼神却空洞。他盯着舞步图角落,那里有个极小的标记,像山形,又像门框。“长白山第七层地宫的入口,在这儿。” “你怎么看出来的?”关舒娴凑近看了一眼。 “医学加巫术。”赫东把罗盘翻过来,指着几处关节转折点,“这些位置对应人体神经丛,用银针刺激能暂时阻断灵体共鸣。舞步图上的转折点,正好和穴位重合——这是双重编码,一边是动作,一边是生理抑制。” 关舒娴点头:“难怪王瞎子说你比老萨满还难搞。” 赫东没笑,手指按在罗盘中央,残魂的影像晃了一下,歌声突然拔高,带着哭腔。他立刻又扎了一针在颈侧,声音压下去了,但罗盘开始发烫。 “她认得你。”关舒娴说,“你真不打算唤醒她?哪怕只是说句话?” “现在不行。”赫东把罗盘塞回去,语气没变,“她意识越完整,越容易被伊藤健远程操控。我要的是密码,不是眼泪。” 关舒娴没再劝,只是把刀往前递了递:“前面有埋伏,三个式神,藏在树后。” 赫东点头,左手捏诀,右手抽出柳枝蘸露水,在空中画了个短符。符成瞬间,三道黑影从林间扑出,还没近身就僵在半空,像被无形绳索捆住。 “走。”他迈步向前,式神在身后无声溃散。 路上没人再说话。赫东一路解码,手指在罗盘上划动,时不时停下来扎自己一针。关舒娴偶尔提醒他方位,其余时间只是跟着,刀不离手。 走到半山腰,赫东突然停下。罗盘背面的舞步图在月光下泛着青光,他盯着其中一段动作序列,眉头皱紧。 “怎么了?”关舒娴问。 “这段舞步……”赫东声音低了些,“不是结束,是启动。逆位萨满舞跳完第七遍,会激活七星阵的终极形态——不是驱邪,是换命。” 关舒娴握刀的手紧了紧:“换谁的命?” “跳的人。”赫东抬头看她,“我祖父当年,是自愿当容器。” 关舒娴沉默了几秒:“那你呢?” 赫东没回答,只是把罗盘收好,继续往前走。残魂的歌声又响起来,这次很轻,像在哄他睡觉。他脚步没乱,也没回头,只是低声说了一句:“等我把密码破完,再陪你唱。” 关舒娴跟上来,声音压得很低:“王瞎子刚传话,地宫入口有动静,有人比我们早到了。” 赫东脚步没停:“谁?” “不知道。但留下的是日文符纸,还有血脚印——不是伊藤健的。” 赫东眼神一沉,左手腕的鹿骨手串突然发烫。他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残魂在罗盘里轻轻哼着歌,调子温柔,像小时候哄他入睡那样。 他听着,没哭,也没笑,只是把银针又往肉里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