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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探梦缘 > 第89章 孽镜照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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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寒,如同亿万根冰针扎入骨髓,带着一种粘稠的甜腻,包裹着每一寸感知。黑暗不再是纯粹的虚无,而是凝固的、沉重的胶质,拉扯着意识向下沉沦,坠向无光的深渊。记忆的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沉沦的边缘反复灼烫——冲天的火光、冰冷的湖水、被捂住嘴的哭喊、湮灭的枯爪…每一次灼烫都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却又在即将触及真相的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拖回更深的黑暗。

沉下去…就这样…沉下去…

一个充满诱惑的、如同母亲般温柔的低语在意识深处响起,安抚着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那甜腻腐朽的香气仿佛化作了实质的棉被,温柔地覆盖上来。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

滴答…

一滴冰冷的水珠,毫无征兆地落在眉心。

冰冷!真实到刺骨的冰冷!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瞬间穿透了那层甜腻的麻痹!

萧景珏(阿丑)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微微泛黄的素色帐顶。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混合着草药清苦、干净皂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陈旧书籍的气息。窗棂外透进朦胧的天光,雨丝敲打着屋檐,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躺在柳诗窈房间那张小小的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薄被,伤口被重新仔细包扎过,传来绵密的痒意和酸软,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死意和灼烧感已经消失无踪。身体依旧沉重,如同灌满了铅,却不再有那种被无形丝线束缚的滞涩感。

回来了?从那个冰冷粘稠、充满诡异甜香的黑暗深渊…回到了这个小小的、带着烟火气的房间?

他茫然地转动眼珠。房间里很安静。临窗的木桌旁,柳诗窈正背对着他坐着。她穿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细棉布裙,头发松松挽着,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颈项。她低着头,手中似乎拿着针线,正在专注地绣着什么。昏黄的光线勾勒着她单薄的侧影,带着一种奇异的宁静。

一切都和他昏迷前…不,和他被柳诗窈从河边捡回来时那么相似。仿佛水月祠废墟的恐怖战斗,镜花水月阁那冰冷诡异的殿堂和撕裂灵魂的记忆洪流,都只是一场漫长而混乱的噩梦。

真的是…梦吗?

脊柱深处那点微弱的灼热搏动依旧存在,虽然极其微弱,却顽强而清晰。胸前那枚玄穹血冕印记一片沉寂冰冷,如同最普通的胎记。但当他尝试回忆“梦境”中的那些碎片——大火、冷雨、湖水、哭喊…一股尖锐的刺痛立刻攫住了他的头颅,仿佛有无数钢针在颅内攒刺!

空!白!

除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感,具体的画面再次被强行抹去,只留下令人心悸的茫然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巨大悲伤。他本能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绣架前的柳诗窈似乎被这细微的声响惊动。她捻针的手指猛地一顿,针尖悬停在绣绷之上。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当她的脸完全转过来,目光落在萧景珏身上时,萧景珏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依旧清澈,如同江南的雨洗过的天空。但此刻,那清澈的眼底深处,却翻涌着一种萧景珏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暗流!震惊、困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埋的、如同被唤醒的、沉睡万古的哀伤与痛楚!那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温婉的关切或冰冷的审视,更像是一个在茫茫人海中突然看到了失散多年、却又不敢相认的故人!

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嘴唇紧紧抿着,没有一丝血色。握着绣花针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

“阿丑…你醒了?”柳诗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努力维持着平日的温软,却掩饰不住那眼底深处的惊涛骇浪。

“阿窈…姐姐?”萧景珏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茫然和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他看着柳诗窈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心底那巨大的悲伤仿佛找到了一个模糊的宣泄口,却又被那剧烈的头痛死死堵住。“我…我好像…做了很可怕的梦…可是…我记不清了…”他痛苦地皱紧眉头,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薄被。

“梦…”柳诗窈低声重复着这个字,眼神闪烁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绣绷和针线,站起身,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她走到床边,像往常一样伸手探向萧景珏的额头。指尖依旧微凉,但这一次,在触及他皮肤的刹那,萧景珏却感到一股极其隐晦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隔着冰冷的镜面与沸腾的髓液,在彼此的灵魂深处,同时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共鸣与…痛楚!

柳诗窈的手指如同被烫到般,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她飞快地收回手,脸上迅速堆叠起温婉的笑意,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烧退了就好。噩梦而已,醒了就没事了。饿了吧?姐姐去给你拿点吃的。”她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背影带着一丝仓皇。

房间里只剩下萧景珏一人。他茫然地看着柳诗窈消失的门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枚冰冷的印记。刚才那一瞬间的悸动…还有阿窈姐姐眼中那翻涌的复杂情绪…绝不是错觉!

那个冰冷粘稠的黑暗深渊…那些撕心裂肺的记忆碎片…真的只是梦吗?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床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临窗的木桌。柳诗窈刚才放下的绣绷就放在那里。

绣绷上,绷着一块素色的绸缎。上面绣的图案…不再是狰狞的异兽,也不是花鸟鱼虫。

而是一双眼睛。

一双在泥污中抬起、充满了绝望、悲伤与无尽哀凉的眼睛!那眼神…那眉眼间的轮廓…竟与柳诗窈有七八分相似!更让萧景珏灵魂剧震的是,这双眼睛…他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在那些被撕裂的、模糊的梦境碎片里!在冰冷的雨夜…在无尽的绝望中…

轰!

一股比之前更加剧烈的头痛猛地袭来!伴随着头痛的,是心脏被一只冰冷大手狠狠攥住的窒息感!他痛苦地抱住头,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渗出血丝。破碎的光影在眼前疯狂闪烁:冰冷的雨点…泥泞的地面…无数砸来的秽物…还有那双…那双在绝望中抬起的、悲伤的眼睛…

“呃啊…”压抑的痛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柳诗窈靠在紧闭的房门外,冰冷的木门抵着她的后背。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脸色惨白如纸。她紧紧攥着自己的左手,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个带血的月牙痕。

那双眼睛…绣绷上那双绝望悲伤的眼睛…还有阿丑醒来时那茫然痛苦的神情…镜花水月阁中那焚尽残魂的玄鸟一击…以及髓液深处被强行撕裂的记忆洪流里闪过的、属于她自己的、冰冷雨夜中的画面…

所有的碎片,如同被无形的手强行拼凑在一起!

“灾星!”“打死她!打死这个不祥的祸水!”

冰冷的石块砸在蜷缩的身体上…雨水混合着泥水滑落…那双抬起、看向某个方向的、充满了绝望悲伤的眼睛…是她自己!年幼的柳诗窈!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记忆里会有这些?!她不是镜花水月镇上采药绣花的孤女柳诗窈吗?!

巨大的混乱和认知的崩塌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意识!镜花水月髓的力量似乎在她身上也出现了某种松动!那些被尘封的、属于另一个身份、另一段人生的痛苦记忆,如同挣脱囚笼的猛兽,疯狂地撕咬着她的理智!

“不…不可能…”她无声地翕动嘴唇,身体因巨大的冲击而微微颤抖。她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那白皙纤细、却能瞬间洞穿血肉、冻结生机的手掌。这力量…这源自枯爪死域的、冰冷死寂的力量…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吗?

她下意识地探手入怀,紧紧握住了那面冰凉的菱花铜镜。镜面光滑,映不出任何倒影,却仿佛连接着深渊。昨夜镜花水月阁中的冰冷命令再次在意识中响起:“看好他…等待…最后的‘仪式’…”

仪式…枯爪之主降临的仪式…需要玄穹血冕作为钥匙…需要这个孩子作为祭品…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混乱和痛苦。她缓缓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空洞。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疑惑,在“镜花水月”那无形的枷锁和恐怖的威胁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再次覆盖上温婉顺从的假面,朝着灶间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镜花水月镇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之中。连绵的阴雨终于停了,天空却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让人喘不过气。镇子上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恐慌气息。

“疯了…又疯了!东街卖豆腐的老王,昨儿半夜用磨盘把自己婆娘砸成了肉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枯爪大人’‘献上血肉’的鬼话!”

“河边的渔夫捞上来好几具浮尸,身上都爬满了黑色的、像水蛭一样的怪虫子!吓死人了!”

“镇口那棵几百年的老槐树…一夜之间全枯了!树皮剥落,树干里流出来的汁液…又腥又臭,还带着血丝!”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行人绝迹,连狗吠声都消失了。只有风声穿过空荡荡的街巷,发出呜咽般的悲鸣,更添几分阴森。

柳诗窈的小院仿佛成了这死寂世界里唯一的孤岛,却又被更深的寒意笼罩。她依旧每日给萧景珏煎药、喂食,动作轻柔,言语温软。但萧景珏能清晰地感觉到,阿窈姐姐变了。

她的眼神,大部分时候像蒙上了一层冰壳,空洞而疏离。只有在偶尔失神,或者替他擦拭额头时,指尖无意识地停留片刻时,那冰壳下才会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挣扎与痛苦,快得如同错觉。她的话更少了,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对着那幅绣着绝望双眼的绣绷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绣针。

萧景珏的身体在缓慢恢复,力气一点点回来,伤口也在愈合。但记忆的迷雾依旧厚重。每一次试图回想,都只换来剧烈的头痛和一片更加混沌的黑暗。只有那巨大的悲伤和莫名的恐惧,如同影子般缠绕着他。他变得异常沉默,常常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或者…偷偷地、长久地注视着柳诗窈那沉默而冰冷的侧影。一种模糊的直觉告诉他,阿窈姐姐的沉默和冰冷,与他那无法触及的噩梦,有着某种深刻的联系。

这一日傍晚,天色阴沉得如同黑夜提前降临。柳诗窈端着一碗药走进来。药汁的颜色比往日更深,气味也更加浓郁苦涩,甚至隐隐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与镜花水月阁中那令人作呕的气息极其相似!

萧景珏看着那碗药,心头警兆陡生!脊柱深处那点微弱的灼热猛地一跳!他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身体,眼中充满了警惕和抗拒。

柳诗窈的脚步顿住了。她看着萧景珏眼中那纯粹的警惕,看着他下意识后缩的动作,端着药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她脸上温婉的笑容有些僵硬:“阿丑,喝药了。这药…能让你更快好起来。”

“我…我不想喝…”萧景珏的声音带着颤抖,小脸煞白。那碗药散发的气息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和…恐惧!

“听话。”柳诗窈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她走上前,坐在床沿,药勺递到萧景珏唇边。“喝了它。”

那命令般的语气,那药碗中逸散出的、越来越清晰的甜腻腐朽气息,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萧景珏灵魂深处被压抑的恐惧!水月祠废墟!镜花水月阁!那冰冷粘稠的黑暗!那撕裂记忆的痛苦!

“不——!!!”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啸从萧景珏喉咙中爆发!他猛地挥手,狠狠打向柳诗窈递过来的药勺!

啪嚓!

药碗被打翻!深褐色的、散发着诡异甜腻气息的药汁泼洒出来,溅了柳诗窈一身!瓷碗碎片四溅!

柳诗窈猝不及防,被滚烫的药汁烫得闷哼一声,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她猛地站起身,看着地上泼洒的药汁和碎裂的瓷片,又看向床上如同受惊小兽般蜷缩着、眼中充满恐惧与愤怒的萧景珏,脸上那温婉的假面终于彻底碎裂!

冰冷的怒意混合着被冒犯的烦躁,如同寒潮般席卷了她眼底!一丝凌厉的灰白死气不受控制地在她指尖萦绕!

“你!”她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

就在这时!

嗡——!

柳诗窈怀中那面菱花铜镜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股冰冷、焦灼、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意念瞬间刺入她的脑海:

“时辰将至!速带‘钥匙’至‘祭坛’!枯爪之主…即将降临此界!”

铜镜的震动停止,那股冰冷的意念如同烙印。

柳诗窈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翻腾的怒意瞬间被更深的冰冷和决绝取代。她看也不看地上的狼藉和手背的烫伤,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死死锁定在蜷缩的萧景珏身上。

“由不得你了。”她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寒冰摩擦。她不再伪装,一步上前,五指如钩,带着凌厉的劲风和萦绕的灰白死气,闪电般抓向萧景珏的肩头!这一抓,狠厉果决,再无半分温情!

萧景珏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脊柱深处那点灼热疯狂跳动!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不知哪来的力气,身体猛地向床内侧翻滚!

嘶啦!

柳诗窈的指尖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凌厉的指风撕裂了他肩头的粗布小袄,留下五道浅浅的血痕!灰白的死气侵入,带来刺骨的冰寒!

萧景珏重重摔在床内侧的墙壁上,撞得眼冒金星!他顾不上疼痛,惊恐地看着如同索命修罗般逼近的柳诗窈!

“陈婆婆!”柳诗窈一声低喝!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直守在门外的陈婆婆如同鬼魅般闪身而入!她浑浊的老眼此刻竟闪烁着诡异的暗红光芒,动作迅捷得不像老人,枯瘦的双手如同铁钳,带着浓烈的枯寂死意,狠狠抓向萧景珏的双腿!

腹背受敌!避无可避!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萧景珏!

轰——!!!

就在陈婆婆枯爪即将触及萧景珏的瞬间!就在柳诗窈带着灰白死气的手掌即将按在他头顶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极致愤怒、滔天不屈、以及被至亲背叛的彻骨悲凉的意志,如同压抑万载的火山,在萧景珏灵魂深处轰然爆发!

“啊——!!!”

一声泣血般的、仿佛雏龙泣血的尖啸撕裂了小院的死寂!

他胸前那枚沉寂冰冷、如同死铁般的玄穹血冕印记,在这一刻,感应到了宿主那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守护自我的绝对意志,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璀璨光芒!

唳——!!!

比镜花水月阁中更加高亢、更加威严、充满了无尽悲怆与守护怒火的玄鸟长鸣响彻云霄!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纯粹金红神焰构成的玄鸟虚影,带着焚尽诸邪、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志,猛地从印记中振翅冲出!它虽虚幻,却散发着令天地变色的至尊威压!

玄鸟虚影出现的瞬间,双翅猛地一振!

轰!轰!

两道金红神焰如同裁决的利剑,一道狠狠撞在扑来的陈婆婆身上!一道狠狠撞在柳诗窈抓来的手掌之上!

“呃啊——!”陈婆婆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她枯瘦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朽木,在神焰中瞬间燃烧起来!浓烈的黑烟伴随着刺鼻的焦臭升腾而起!她体表萦绕的枯寂死意如同冰雪消融,暗红的幽火在她空洞的眼眶中疯狂摇曳、熄灭!整个人在短短一息间化作一具焦黑的枯骨,随即“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冒着青烟!

柳诗窈则如遭雷击!她抓向萧景珏的手掌被那道金红神焰狠狠击中!萦绕指尖的灰白死气如同遇到克星,瞬间溃散!一股灼热、神圣、带着至高净化之力的煌煌天威顺着她的手臂狠狠轰入体内!

噗!

柳诗窈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诡异的暗灰色泽!她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中,狠狠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她滑落在地,胸骨剧痛欲裂,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手臂传来被灼烧般的剧痛,经脉寸寸灼伤!她挣扎着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那小小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骇然!

怎么可能?!玄穹血冕明明彻底沉寂!这燃尽一切、守护自身的意志…这瞬间爆发的力量…竟比镜花水月阁中更加纯粹!更加…恐怖!

萧景珏在爆发出这燃魂一击后,胸前的玄鸟虚影瞬间溃散,金红光芒彻底熄灭。印记再次变得冰冷死寂,仿佛耗尽了所有。巨大的虚脱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再次陷入昏迷。

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下神焰灼烧后的焦糊味、陈婆婆枯骨散落的青烟、墙壁崩裂的粉尘、以及柳诗窈靠在墙边、剧烈喘息、嘴角不断溢出暗灰血沫的身影。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柳诗窈挣扎着,用未受伤的手撑起身体。她看着地上陈婆婆焦黑的枯骨,又看向床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到极点的萧景珏,最后目光落在自己灼伤剧痛的手臂上。那被神焰灼烧的痛楚,如同烙印,深深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嗬…嗬…”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眼神剧烈地变幻着。震惊、骇然、痛苦、茫然…最终,那冰冷麻木的假面彻底碎裂,一种深沉的、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眼底翻涌、沉淀。

她艰难地挪到床边,看着萧景珏苍白如纸的小脸。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去触碰他。方才那燃尽一切的守护意志,那源自灵魂的悲鸣与愤怒,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狠狠凿穿了她被“镜花水月”层层包裹的冰冷外壳,露出了下面血淋淋的、属于“柳诗窈”本我的迷茫与痛楚。

“钥匙…祭品…”她看着孩子,无声地翕动着嘴唇,声音沙哑而干涩,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就在这时!

轰隆隆——!!!

整个镜花水月镇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在翻身!房屋剧烈摇晃,瓦片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镇外的沧澜江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浊浪滔天!

一股庞大、冰冷、污秽、充满了绝对湮灭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天地!天空的铅云被强行撕裂,露出后面一片令人心悸的、如同凝固污血的暗红色天幕!在那暗红天幕的中心,一个巨大无比、不断旋转的、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的暗红漩涡正在缓缓成型!漩涡深处,一只覆盖着龟裂暗金甲片、流淌着熔岩般污秽脓血的巨大枯爪虚影,如同灭世的魔神,正缓缓探出!它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留下道道粘稠的暗红轨迹!

枯爪之主的投影!比水月祠、比镜花水月阁中更加庞大!更加凝实!更加恐怖!它降临了!

冰冷、怨毒、如同亿万亡魂齐声尖啸的宏大意念,直接在所有生灵的灵魂深处炸响:

“时辰已至!奉上…钥匙!开启…死域之门!迎接…吾主…降临!!!”

伴随着这毁灭的宣告,一道粘稠污秽的暗红血光,如同来自深渊的触手,瞬间撕裂空间,精准无比地投射到柳诗窈的小院上空,将她和她怀中昏迷的萧景珏死死笼罩!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瞬间生成!

柳诗窈的身体在血光笼罩下猛地一僵!她怀中那面菱花铜镜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冰冷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咆哮:“抓住他!带他来!否则…灰飞烟灭!”

血光中的吸力陡然加剧!柳诗窈抱着萧景珏,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身不由己地被那血光裹挟着,离地而起,朝着镇外孤峰之巅、那座镜花水月阁的方向…如同祭品般…被强行拖拽而去!

狂风在耳边呼啸,暗红的天幕在头顶旋转。柳诗窈低头,看着怀中昏迷孩子那苍白脆弱的脸,又看向孤峰之巅那座在暗红天光下如同魔窟的楼阁,最后目光落在自己灼伤的手臂上。那被玄鸟神焰灼烧的剧痛,此刻却如同燎原的星火,点燃了她眼底深处最后一点冰冷的余烬,化作一种近乎绝望的、玉石俱焚的疯狂!

枯爪临…玄穹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