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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探梦缘 > 第51章 凤囚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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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瑶被软禁乾元殿偏殿,掌心凤凰印记引皇帝猜忌。

宫外长街,伪装信国公的刺客毒箭撕裂夜幕,萧彻血染王袍。

卫铮以身为盾,气海自爆的轰鸣震碎青石板:“殿下快走——!”

慈宁宫密室烛火摇曳,太后指尖划过冰棺中酷似皇帝的脸:

“哀家养了他三十年……该换真正的天子归位了。”

玄溟割开手腕,鲜血浇灌下巫蛊大阵泛起幽光:

“待子时阴阳交泰……以凤血为引,炼化这真龙紫气!”

乾元殿的偏殿,像一口沉入深海的石棺。

没有窗,只有高高的气窗缝隙里漏下几缕惨淡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扭曲的、游移不定的光斑。空气凝滞,弥漫着陈旧木头、尘土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阴冷霉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寒意,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门外,那两名如同石雕般矗立的太监,连呼吸声都微弱到近乎虚无,却比任何铁锁更能昭示囚笼的存在。

云瑶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简陋的硬板床上。指尖的伤口早已止血,留下一点微小的暗红痂痕。她摊开右手,掌心纹路在昏暗中模糊不清。白日里那灼烧血脉、凤凰欲飞的惊人力量,此刻蛰伏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惊魂一瞬的幻觉。

可她知道不是。

那玉山崩碎为齑粉的景象,历历在目。皇帝最后那审视的、复杂到令人心悸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芒刺,依旧扎在背上。他信了吗?那句“亦不知晓”?帝王之心,深如寒潭,尤其是刚刚挣脱三十年噩梦、看透至亲背叛的帝王。此刻的“保护”,随时可能变成最致命的绞索。

她缓缓握紧手掌,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不能坐以待毙。萧彻在外奔波,如履薄冰。玄溟那“九霄将倾”的预言如同悬顶的利剑。这看似安全的囚笼,实则是风暴眼中最危险的死寂。

必须尽快恢复!她闭上眼,摒弃杂念,尝试引导体内那微薄却坚韧的内息,沿着熟悉的经络缓缓流转。每一次细微的循环,都如同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艰难引水,缓慢地滋润着近乎枯竭的丹田与经脉。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和虚弱感如同沉重的淤泥,每一次搬运内息都异常吃力,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冷汗。

时间在绝对的死寂中,粘稠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更久。云瑶沉浸在艰难的调息中,五感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

突然!

毫无征兆地,一股极其尖锐、如同烧红烙铁狠狠捅入心脏的剧痛,猛地在她心口炸开!

“呃——!”云瑶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一颤,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内息瞬间溃散!她猛地睁开眼,瞳孔因这猝不及防的剧痛而骤然收缩!

那痛楚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突兀,绝非身体本身的伤痛!更像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警兆!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强行撕扯剥离的窒息感,排山倒海般将她淹没!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凄厉尖啸!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并非来自这偏殿,而是凭空出现在她的感知里,带着铁锈般的死亡气息!

萧彻!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是他!一定是他出事了!这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剧痛和窒息感,是血脉相连的警示!是生死关头最本能的感应!

云瑶猛地捂住剧痛的心口,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而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紧闭的、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厚重殿门,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囚笼的铜墙铁壁。

萧彻……你在哪里?!

帝都的夜色,如同浸透了墨汁。宵禁的梆子声早已响过三巡,白日里喧嚣的长街此刻空旷死寂,只有两旁高耸的坊墙投下巨大而沉默的阴影,将青石板路面切割成一段段幽深的甬道。风从街巷深处卷来,带着深秋的肃杀和一种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淡淡腥气。

萧彻一身玄色亲王常服,几乎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他并未乘坐车驾,只带了卫铮和四名最精锐的东宫亲卫,马蹄包裹着厚布,踏在青石板上只发出极其沉闷的“嘚嘚”声,如同敲在人心上的闷鼓。他刚刚从信国公府邸出来,带着老国公“万死不辞”的沉重承诺,正策马疾驰,赶往下一处密会地点——镇北侯府。

时间紧迫,父皇争取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长街转过一个直角弯道,前方是一段更为幽深、两侧坊墙高耸如峡谷的直道。月光被彻底阻隔,只有队伍前方亲卫手中提着的两盏气死风灯,散发出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前方丈许之地。

就在马蹄踏入这段最黑暗路段的瞬间!

异变陡生!

“咻——!”

一道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从左侧坊墙的高处阴影里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目标直指萧彻的咽喉!

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弩箭!箭簇在昏黄的灯光下,竟泛着一种诡异的、近乎粘稠的幽蓝色泽,箭身细长,尾部带着三片薄如蝉翼、高速旋转的翎羽!破空之声凄厉刺耳,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剧毒腐蚀,留下一道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甜轨迹!

毒箭!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绝杀之箭!

萧彻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全身!千钧一发之际,他身体的本能反应甚至超越了思考!腰腹核心力量瞬间爆发,整个人如同折断般猛地向后一仰,几乎平贴在马背之上!

“嗤啦——!”

那幽蓝的毒箭贴着他仰起的鼻尖上方寸许之处,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腥风,狠狠擦过!锋锐的箭簇撕裂了他玄色王袍肩颈处的锦缎,带走一小片布料,余势不减,“夺”的一声深深钉入右侧坚硬的坊墙青砖之中!箭尾兀自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敌袭!护驾!”卫铮的怒吼如同炸雷,瞬间打破了死寂!他反应快到了极致,几乎在毒箭破空的同时,腰间的长刀已然呛啷出鞘!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匹练,人已如猛虎般扑向萧彻身侧!

四名亲卫训练有素,没有丝毫慌乱,瞬间勒马,长刀齐出,以萧彻为中心结成一个小小的防御圆阵!冰冷的刀锋在夜色中闪烁着寒芒,指向四周无尽的黑暗。

然而,预想中如雨点般落下的后续攻击并未出现。

长街之上,只有那毒箭钉在墙上的“嗡嗡”余音,以及众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死寂,比刚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下来。两侧高耸的坊墙如同沉默的巨兽,投下深不见底的阴影,仿佛每一片黑暗里都潜藏着致命的杀机。

“殿下?”卫铮持刀护在萧彻身前,鹰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高墙和前后幽深的巷口,压低声音,带着询问。

萧彻缓缓直起身,肩颈处被箭簇撕裂的王袍口子透出寒意。他脸色沉凝如水,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前方黑暗的街道尽头。刚才那一箭,刁钻、狠辣、时机把握妙到毫巅,绝非寻常刺客!这是精心设计的伏杀!对方在暗处,如同毒蛇,在等待最佳的致命一击时机!

“戒备,缓行。”萧彻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轻轻一夹马腹,坐骑迈开步子,速度却比之前慢了许多。卫铮和四名亲卫紧紧护卫在侧,刀锋始终对外,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马蹄敲击青石板的“嘚嘚”声,在空旷死寂的长街上被无限放大,如同踩在所有人的心弦上。

就在他们堪堪走出十几步,即将脱离这段最黑暗的直道时——

前方巷口幽暗的转角处,一盏昏黄的灯笼突兀地亮了起来。

灯笼的光晕摇曳,照亮了提灯之人。

那是一个老者,穿着信国公府标志性的深褐色锦缎家仆服饰,身形有些佝偻,脸上带着焦急惶恐的神色。他看到萧彻一行,浑浊的老眼中顿时爆发出强烈的希望光芒,踉踉跄跄地就往前冲,嘴里发出嘶哑惊恐的呼喊:

“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老国公……老国公他……他突然呕血不止,昏迷不醒!府里……府里乱成一团了!求殿下快……快去看看啊!怕是……怕是不行了!” 声音凄惶无比,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信国公?呕血昏迷?!

萧彻的心猛地一沉!他刚刚才从信国公府出来不久!老国公虽年迈,但精神矍铄,言辞铿锵,还与他密议良久,怎会转眼间就……

这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巨大的惊疑瞬间攫住了他!是巧合?还是……陷阱?!

电光石火之间!

就在萧彻因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心神剧震、卫铮等人的注意力也本能地被那哭喊的老仆吸引过去的刹那——

“咻!咻!咻!咻!”

四道比刚才更加凄厉、更加刁钻的破空之声,如同毒蛇吐信,从四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左侧高墙的飞檐阴影后、右侧坊墙半腰一处破损的砖缝里、后方他们刚刚经过的转角屋顶、以及……前方那哭喊老仆身后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同时暴起!

四支闪烁着同样幽蓝毒芒的利箭,撕裂夜幕,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四道索命的蓝光,精准无比地封死了萧彻所有可能的闪避角度!咽喉!心口!后颈!腰腹!

真正的绝杀陷阱!方才那孤零零的一箭,不过是引动警惕的诱饵!这老仆悲怆的呼喊,才是攻心的致命一击!目标,就是要在这心神失守的瞬间,将萧彻彻底钉死在长街之上!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殿下——!!!”

卫铮目眦欲裂!他离萧彻最近,也第一个从老仆的哭喊中警醒!那四道致命的蓝光映入眼帘的瞬间,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纯粹是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爆发出平生最快的速度!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又似一座瞬间移动的铁塔,带着决绝的惨烈气势,狠狠撞向萧彻!

“噗嗤!噗嗤!”

两声沉闷到令人心胆俱裂的利器入肉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一支原本射向萧彻后颈的毒箭,被卫铮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完全挡住!箭簇深深没入他肩胛骨下方的肌肉,幽蓝色的毒液瞬间在伤口周围晕开!

而另一支射向萧彻腰腹的毒箭,则被卫铮拼死挥刀格挡的动作带偏了少许轨迹,擦着萧彻的肋侧狠狠划过!

“嗤啦——!”

坚韧的王袍如同薄纸般被撕裂!冰冷的箭簇带着剧毒的幽蓝,在萧彻肋下瞬间犁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皮肉翻卷,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玄色的衣袍!一股钻心的剧痛和强烈的麻痹感,伴随着那毒液特有的腥甜气息,猛地侵袭全身!

“呃!”萧彻闷哼一声,身体剧震,眼前发黑,强大的冲击力让他险些从马背上栽落!他死死抓住缰绳,才勉强稳住身形。

另外两支箭,一支被卫铮撞开萧彻时带动的气劲稍稍影响,贴着萧彻的耳廓飞过,带走几缕发丝。最后一支则被一名反应过来的亲卫拼死用刀身磕飞,溅起一溜火星!

“杀——!”

几乎在毒箭落空的瞬间,两侧高耸的坊墙上,如同鬼魅般跃下数十道身影!清一色的紧身灰衣,脸上蒙着只露出冰冷双眼的黑巾。他们动作迅捷如豹,落地无声,手中清一色握着淬了幽蓝毒光的短刃或分水峨眉刺,如同从地狱爬出的索命恶鬼,无声无息地朝着萧彻等人合围扑杀而来!杀气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整条长街!

“结阵!保护殿下!”卫铮嘶声怒吼,声音因剧痛和毒素侵袭而变得沙哑扭曲!他猛地拔出钉在后背的那支毒箭,带出一大蓬黑红色的血肉,看也不看,反手将箭狠狠掷向扑得最近的一个灰衣人!同时长刀狂舞,化作一片森寒的光幕,死死护住因受伤而动作滞涩的萧彻!

另外四名亲卫也红了眼,背靠背结成紧密的战阵,长刀挥舞,悍不畏死地与蜂拥而至的灰衣刺客绞杀在一起!刀锋碰撞的刺耳铮鸣、利器入肉的闷响、垂死的惨嚎瞬间打破了死寂的长街!鲜血如同廉价的红墨,泼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迅速汇聚成粘稠的溪流。

萧彻肋下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麻痹感正迅速向全身蔓延,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但他眼神却冷冽如万载寒冰,手中长剑每一次挥出,都精准地格开致命的毒刃,每一次突刺,都带起一蓬血雨!帝王之怒,在生死搏杀中彻底点燃!

然而,灰衣刺客实在太多了!而且个个悍不畏死,招式阴毒刁钻,显然都是精心训练的死士!四名亲卫虽然勇猛,但在绝对的围攻下,很快便险象环生,身上不断增添着新的伤口,动作也越发迟缓。

“噗!”

一名亲卫为了保护侧翼的萧彻,被三柄毒刃同时刺入胸腹!他口中喷出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却死死抓住刺入身体的利刃,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撞向另外两名刺客,三人一同滚倒在地,同归于尽!

“柱子!”另一名亲卫悲吼,分神之下,被侧面袭来的毒刃瞬间割开了喉咙!鲜血狂喷,身体软软倒下。

圆阵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殿下!”卫铮目眦欲裂,身上又添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毒性的侵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看到至少有七八名灰衣刺客,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狞笑着越过同伴的尸体,毒刃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从各个角度朝着受伤的萧彻猛扑过去!那淬毒的锋芒,几乎已触及萧彻染血的王袍!

完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卫铮的心脏!

不!绝不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萧彻即将被毒刃分尸的刹那!

卫铮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的决绝光芒!那光芒甚至压过了剧毒带来的麻痹和黑暗!

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如同濒死凶兽般的咆哮!全身仅存的内力,连同燃烧的生命精元,被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朝着丹田气海最深处,狠狠压榨、引爆!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却仿佛连大地都为之震颤的恐怖轰鸣,骤然在长街中心炸响!

以卫铮的身体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狂暴到难以想象的淡金色气浪,如同失控的火山熔岩般猛地爆发开来!那气浪蕴含着卫铮毕生修为和生命精华的终极释放,带着摧枯拉朽、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呈环形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七八名扑到萧彻近前的灰衣刺客!

他们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惊骇,身体就如同被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砸中!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连成一片令人牙酸的爆响!整个人如同破败的草袋般,以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人在空中,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便已从口鼻中狂喷而出!撞在两侧坚硬的坊墙上,瞬间化作一滩滩模糊的血肉!

狂暴的气浪余势不减,狠狠撞在萧彻身上!萧彻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抛飞出去!他在空中勉力调整身形,落地时依旧踉跄着翻滚出数丈之远,肋下的伤口被牵动,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而气浪的冲击核心,卫铮所站立的位置——

脚下的青石板寸寸龟裂、塌陷,形成一个丈许方圆的浅坑!烟尘弥漫!卫铮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原地一片刺目的、被强大能量瞬间灼烧碳化的焦黑痕迹,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腥和一种……肉体瞬间汽化后的焦糊气味!

“铮哥——!”仅存的两名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亲卫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泪水混合着血水,从他们满是血污的脸上滚滚而下。

萧彻艰难地撑起身体,肋下的剧痛让他每吸一口气都如同刀割。他死死盯着卫铮消失的地方,那片焦黑的痕迹如同一块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那个沉默如山、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汉子……为了给他争取一线生机,竟选择了如此惨烈的方式,尸骨无存!

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刻骨悲痛和无边杀意的冰冷寒流,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情绪。他抬起头,染血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修罗,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被卫铮自爆重创、正挣扎着试图爬起的残余灰衣刺客,以及远处黑暗角落里那个早已吓瘫在地、瑟瑟发抖的“信国公府老仆”。

“一个不留。”萧彻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冻结灵魂的绝对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的冰渣。

“是!”两名仅存的亲卫如同被注入最后的力量,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拖着残破的身躯,举起卷刃的长刀,如同受伤的猛虎,扑向那些残存的敌人。

长街之上,最后绝望的惨嚎与刀锋入骨的闷响,交织成血腥的终曲。

萧彻靠在冰冷的坊墙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翻卷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麻痹感正顺着伤口周围的经络快速蔓延,那幽蓝的毒素如同跗骨之蛆。他撕下王袍下摆,用牙咬着,死死勒紧肋下的伤口,试图延缓毒素扩散和失血。

卫铮以命换来的生机……他必须活下去!

他必须立刻赶到镇北侯府!那里……绝不能有失!

慈宁宫深处,万籁俱寂。

白日里金碧辉煌、宝相庄严的佛堂,此刻被一层粘稠的黑暗和死寂笼罩。佛像低垂的眼睑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冷漠。空气里浓郁的檀香,也压不住一种陈年腐朽的、如同墓穴般的阴冷气息。

佛龛之后,一扇与墙壁完美融为一体的暗门无声地滑开。

太后褪去了白日里那身象征尊荣的明黄凤袍,只穿着一件深紫色、没有任何纹饰的素锦常服。发髻也散开了,长长的白发披散在肩头,在昏暗烛光的映照下,如同流淌的银霜。她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中显得异常苍白,白日里那雍容华贵的假面彻底剥落,只剩下一种刻骨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她手中端着一盏小小的、灯焰如豆的青铜油灯,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她沿着一条狭窄、陡峭、仅容一人通行的石阶,一步步向下走去。石阶冰冷潮湿,布满滑腻的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岩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福尔马林混合着陈旧血腥的古怪气味。

石阶的尽头,是一间深藏于地底、不过方丈大小的密室。

密室的墙壁是粗糙开凿的岩石,地面铺着冰冷的青石板。四角点着四盏造型古拙、灯油浑浊的青铜长明灯,跳跃的火焰将室内的一切都投射出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密室中央,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巨大的、通体由深青色寒玉雕琢而成的冰棺!

那寒玉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将整个密室的温度都拉低到了冰点。棺盖是半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影。

太后端着油灯,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冰棺旁。

昏黄的灯光透过半透明的寒玉棺盖,照亮了棺内之人的面容。

那一瞬间,饶是心硬如铁的太后,呼吸也不由得微微一窒。

棺内躺着的是一个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许岁,面容……竟与当今皇帝萧彻的父皇,有着七分惊人的相似!尤其是那眉骨和鼻梁的轮廓,几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只是,这张脸更加年轻,皮肤是一种长期不见天日的、病态的苍白,毫无血色,如同上好的白瓷。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神态安详得如同沉睡。身上穿着一件明黄色的、绣着五爪金龙的……太子常服!

这赫然是只有储君才有资格穿戴的服饰!

太后伸出枯瘦、保养得宜却依旧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指,隔着冰冷的寒玉棺盖,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病态迷恋的触感,缓缓抚过棺内男子那年轻而苍白的脸颊轮廓。她的指尖因寒冷而微微颤抖,眼神却异常复杂,交织着痛苦、追忆、刻骨的恨意,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我的儿……” 太后的声音在死寂的密室里响起,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枯骨,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了……”

她的指尖停留在男子冰冷的唇线上,声音陡然变得怨毒而尖锐,如同夜枭啼哭:“那个贱人生的野种!他占着你的位置!吸着你的气运!用着本该属于你的江山!整整三十年!”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棺中那张酷似皇帝却年轻得多的脸,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他以为他赢了?以为挣脱了魇镇就能坐稳龙椅?做梦!哀家养了他三十年……用他的帝王命格温养你的身体……用大梁的国运滋养你的神魂!”

“如今,” 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热和终结的意味,在冰冷的密室里回荡,“时辰快到了!待国师引动天象,炼化那凤凰真血……这具被温养得足够‘成熟’的躯壳,就该彻底醒来!该换真正的天子……归位了!”

她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寒玉棺盖里,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那眼神,如同看着一件即将完成的、最完美的祭品。

“快了……我的儿……就快了……这江山,这龙椅……终究……还是你的!”

帝都之巅,观星台。

这里是整座皇城乃至整个帝都的最高点。巨大的圆形平台由整块的黑色玄武岩砌成,历经岁月风霜,表面光滑而冰冷,刻满了古老而神秘的星辰轨迹与符文,在惨淡的月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平台边缘,八根擎天巨柱耸立,柱身缠绕着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螭龙浮雕,龙睛镶嵌着鸽卵大小的幽绿宝石,在夜色中闪烁着冰冷而妖异的光芒,如同镇守星空的巨兽之瞳。

夜风在这里变得狂暴而凄厉,如同无数怨魂在耳边尖啸,卷动玄溟宽大的斗篷,猎猎作响,仿佛随时要将他拖入这无尽的虚空深渊。他静静地伫立在平台中央,脚下是繁复到令人目眩神迷的星图石刻,深邃的兜帽依旧低垂,面容隐没在绝对的阴影之下。

他缓缓抬起双臂,宽大的玄黑色袖袍在狂风中如同巨大的蝠翼般展开。

随着他这个动作,平台边缘那八根螭龙巨柱上的幽绿宝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光芒骤然变得炽盛!八道凝练如实质的惨绿色光柱猛地从龙睛中激射而出,并非射向夜空,而是如同受到吸引般,诡异地扭曲、折射,最终汇聚在平台中心——玄溟脚下那片最为复杂的星图区域!

嗡——!

一声低沉、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奇异嗡鸣,在平台中心响起。

以玄溟的双脚为中心,他脚下那片繁复的星图石刻,线条骤然亮起!亮起的并非金光,而是一种粘稠、深邃、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紫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石刻的凹槽急速流淌、蔓延,瞬间点亮了整个核心区域!

一个巨大、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紫色法阵,在观星台的中心被彻底激活!

法阵的线条扭曲盘绕,构成无数难以理解的邪异符文,核心处更是勾勒出一只狰狞的、仿佛由无数怨魂凝聚而成的九首怪鸟图腾!整个法阵散发出的气息阴冷、污秽、充满了令人灵魂都感到冻结的恶念,与这至高至洁的观星台形成了最刺眼的悖逆!

玄溟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他缓缓放下双臂,右手一翻,掌心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匕首通体漆黑,非金非玉,刃身狭长弯曲,如同毒蛇的獠牙,刃尖一点猩红,仿佛凝固的血液。

他左手撩起宽大的袖袍,露出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腕。那手腕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没有丝毫犹豫!

玄溟右手倒握那黑色匕首,锋锐无比、带着邪异猩红的刃尖,对着自己左手手腕内侧最粗大的那根青色血管,狠狠划下!

“嗤——”

皮肉被割开的轻响,在呼啸的风声中微不可闻。

粘稠的、颜色深得近乎发黑的血液,立刻从伤口中涌了出来!那血液……竟隐隐泛着一丝诡异的幽绿光泽,散发出浓郁刺鼻的腥甜气味,与寻常人血截然不同!

玄溟将割破的手腕悬垂于那暗紫色法阵的核心——九首怪鸟图腾的正上方!

滴滴答答……

粘稠、泛着幽绿光泽的血液,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滴滴,精准地滴落在法阵核心的图腾之上!

滋滋滋——!

血液接触图腾的瞬间,竟如同滚油滴入冷水,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混杂着血腥和腐败气息的黑烟猛地腾起!

随着血液的滴落,整个暗紫色的法阵光芒猛地一盛!那些扭曲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般,在暗紫的光芒中疯狂蠕动、闪烁!法阵散发出的阴冷污秽气息陡然暴涨!平台之上,狂风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变得更加狂暴,卷起的气流中隐隐夹杂着无数细碎、凄厉的哭嚎尖啸!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怨魂被这邪恶的法阵吸引而来,环绕着平台疯狂飞舞!

玄溟的身体在狂风中微微晃动,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消耗,但他悬垂手腕、滴落血液的动作却稳定得如同磐石。兜帽阴影下,两点幽深的目光,穿透了狂暴的阴风与升腾的黑烟,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狂热,投向乾元殿所在的方向!仿佛他的目光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被软禁在偏殿中的女子,看到她体内流淌着的、那令他无比渴望的灼热力量!

一个沙哑低沉、仿佛与脚下法阵共鸣、充满了无尽恶念的声音,缓缓地从他喉间挤出,消散在呼啸的阴风与怨魂的尖啸里:

“子时……将至……阴阳交泰……乾坤倒悬……”

“待吾……以尔凤凰真血为引……”

“……炼化这……真龙……紫气!”

最后几个字,如同恶毒的诅咒,带着一种即将攫取胜利果实的冰冷狂喜,在观星台巅回荡。

乾元殿,偏殿。

绝对的死寂被骤然打破!

“噗——!”

正盘膝调息、试图压制心头那莫名悸动与不安的云瑶,毫无征兆地喷出一口鲜血!

那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燃烧的金红色泽,星星点点溅落在冰冷粗糙的青砖地面上,瞬间便蒸腾起丝丝缕缕的白气,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

心口那如同被烙铁贯穿的剧痛再次猛烈爆发!比之前感应到萧彻遇险时更加尖锐、更加灼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狠狠攥住她的心脏,要将那滚烫的血液生生挤出!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森寒召唤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那召唤的方向……赫然来自头顶,来自那皇宫的最高处——观星台!

与此同时!

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恶念和污秽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黑色天幕,猛地从九天之上倾轧而下!无视了乾元殿厚重的宫墙和屋顶,无视了一切物理的阻隔,瞬间穿透进来,狠狠压在云瑶的头顶、肩背!仿佛要将她的灵魂连同肉体,一起碾碎、拖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呃啊——!”云瑶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闷哼,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前扑倒!她双手死死撑住冰冷的地面,才没有彻底趴下。汗水如同溪流般瞬间浸透了全身的衣衫,紧贴在肌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头顶那片被屋顶遮蔽的虚空,瞳孔因极致的痛苦和惊骇而剧烈收缩!

那威压……那召唤……是玄溟!是那观星台上的巫蛊大阵!他启动了!他的目标……是自己!是这血脉中不受控的力量!他要……炼化?!

就在这灵魂都仿佛要被那邪恶威压撕裂的剧痛中,云瑶染血的右手掌心,那曾经浮现凤凰神影的位置,猛地爆发出难以忍受的灼热!仿佛有岩浆在皮肤下奔涌!一点金红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在她掌心皮肤下亮起!那光芒虽弱,却带着一种不屈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煌煌神性,顽强地抵抗着那铺天盖地的污秽威压!

“轰隆——!”

偏殿那扇紧闭的、厚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以蛮力狠狠撞开!

门外守着的两名太监如同鬼魅般闪身而入!他们脸上惯常的麻木恭敬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锐利和审视!两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扑倒在地、掌心正透出诡异金红光芒的云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