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大妈端着碗棒子面粥,怯生生地靠近,声音细若蚊蚋,“喝点粥吧,一天没吃东西了……”
“吃?我吃得下吗?!”
易中海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里爆发出骇人的红光,如同濒死的困兽。
他手臂猛地一扫!
“哐当——哗啦!”
粗瓷海碗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粥水和着粗粝的棒子面渣,溅得到处都是,有几滴甚至烫在了易大妈裸露的脚踝上,她疼得哆嗦了一下,却不敢吭声,只死死咬住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都是废物!没用的东西!”
易中海胸口剧烈起伏,唾沫星子喷溅,“聋老太太那边怎么说?她老人家就眼睁睁看着那野种骑到我们头上来拉屎?!”
易大妈瑟缩着,声音带着哭腔:“老太太……老太太就说了句‘小崽子翅膀硬了’,别的……别的什么都没说,就……就捻她的佛珠……”
聋老太的反应,更像一种无声的放弃,这比任何责骂都让易中海绝望。
“什么都没说?”
易中海怪笑一声,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好!好得很!老不死的靠不住,那就我自己来!”
他猛地站起身,焦躁地在狭小的屋子里踱步,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受伤的老狼,“何雨柱……何雨柱……他凭什么?就凭他巴结上了李怀德?凭他耍的那点灶台上的小聪明?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死死盯住东厢房那片温暖的灯火。
隐隐约约的,似乎有欢快的说笑声和饭菜的香气飘了过来,更是火上浇油。
“吃香的喝辣的……庆祝升官……”
易中海咬着后槽牙,每一个字都浸着毒汁,“得意忘形!小人得志!”
他猛地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冷光,“他以为当上主任就高枕无忧了?食堂……哼!食堂就是他的棺材板!”
一个阴毒的计划,如同沼泽里滋生的毒瘴,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他想起王胖子倒台时,那些被克扣的劳保物资,那些掺杂泥沙的“代食品”,还有……食堂每天那些引人垂涎的剩菜剩饭。
这可是现成的把柄!
以前王胖子在,他不好直接插手,现在……何雨柱刚上台,脚跟还没站稳!
“老易……你想干什么?”
易大妈看着他脸上那近乎癫狂的神色,恐惧地后退一步。
“干什么?”
易中海阴恻恻地笑了,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丑陋的沟壑,
“当然是帮何主任‘分忧’!他不是要公开透明吗?好啊!厂里困难,工人兄弟们饿肚子,他这食堂主任天天大鱼大肉,合适吗?还有那后院的老太太,孤苦伶仃,他何雨柱眼里还有没有点尊老爱幼的良心?”
他刻意提高了“尊老爱幼”几个字的音量,仿佛握住了正义的权杖。
目光一转,他透过窗户,瞥见对门贾家那扇半开的破木门,秦淮茹正倚着门框,手里纳着鞋底,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东厢房的灯火。
贾张氏刻薄的咒骂声隐约传来:“……饿死鬼投胎的丧门星,看什么看?人家吃肉,你闻味儿都轮不上!”
易中海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贾家,贾张氏,这把现成的刀,不用白不用。
“去,”他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对易大妈说,“悄悄把贾张氏叫来。就说……我有法子,能让她们家棒梗吃上几顿饱饭。”
东厢房。
小小的堂屋热气氤氲,饭菜的香气霸道地驱散了屋外的寒意和算计。
一张小方桌挤得满满当当。
当中是一大盆油光红亮、颤巍巍的红烧肉,浓郁的酱香霸道地占据着嗅觉高地。
旁边是一盘碧绿清香的蒜蓉菠菜,一碟脆生生的拍黄瓜淋着香油,还有一大盆熬得浓稠喷香的棒子面粥。
这规格,在如今这光景,已是极体面的心意。
“何大主任,排场可以啊!”
许大茂一筷子下去,精准地夹走最大的一块颤巍巍的五花肉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油光顺着嘴角流下,
“这手艺,绝了!以后咱们哥几个的肚子,可就指着您这食堂大总管了!”
他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眼神却滴溜溜地转,带着惯有的精明和试探。
许小凤真心实意地拉着雨水的手:“雨水,你哥真厉害!”
她说着,又羡慕地看了一眼雨水腕上的新手表。
何雨水脸蛋红扑扑的,兴奋地给苏青禾夹菜:“青禾姐,你尝尝这个肉,我哥炖了好久呢!可烂乎了!”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肥肉,夹了块最精瘦的。
苏青禾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浅灰色呢子外套,安静地坐在何雨柱旁边。
她拿起筷子,动作斯文,先夹了一筷子蒜蓉菠菜细细咀嚼,又尝了块红烧肉。
她吃东西时很专注,仿佛在品鉴什么精密的仪器。
当何雨柱用公筷将一块炖得软烂入味、肥瘦相宜的肉稳稳夹到她碗里时,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墨色的眼眸里平静无波,只微微颔首:“火候很好,酱油的焦糖香出来了。”
她的评价,如同手术刀般精准专业。
“青禾姐说好,那肯定是顶顶好!”雨水骄傲地扬起小脸。
“那是!”
许大茂灌了口凉白开,顺下嘴里的肉,又迫不及待地将话题引向核心,“我说柱子,你这新官上任,三把火打算怎么烧啊?李怀德把那么大一烂摊子甩给你,没给点‘尚方宝剑’?那个什么‘潜力挖掘’,屋顶种菜,听着玄乎,真能成?”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灼灼,带着打探消息的急切。
食堂这块肥肉,他早就眼热,以前王胖子把持着针插不进,如今换了何雨柱,他自然想摸清门路。
何雨柱正低头喝着粥,闻言动作顿了顿。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许大茂热切的脸,又掠过苏青禾沉静的侧脸,最后落在妹妹无忧无虑的笑靥上。
“尚方宝剑没有,千斤重担倒是实打实的。”
他放下碗,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从灶台烟火里淬炼出的实在,
“‘潜力挖掘’不是口号,豆渣发酵提味、屋顶试验田、废旧劳保拆解,桩桩件件都得实打实去干。李科长是给了支持,但最终,还得看能不能填饱工友们的肚子,能不能稳住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