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和提醒,但何雨柱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不要擅自行动,有事必须先经过他。
“我明白,谢谢李科长提醒。”
何雨柱点头,语气诚恳,“以后一定多请示汇报。”
他又和李怀德聊了几句工作上的闲话,便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他似乎想起什么,状若无意地回头问道:“李科长,昨天区计委张干事又打了个电话来,问咱们物资挖潜方案的事,还说有位领导想了解‘民间物资调剂’的情况,您看这事……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他紧紧盯着李怀德的反应。
李怀德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虽然马上用笑容掩盖了过去:
“哦?张干事又打电话了?民间调剂?呵呵,这些计委的老爷,尽会给我们出难题。咱们厂里规矩严,哪有什么民间调剂?估计也就是随口一问,你别有压力,正常准备方案就好,其他的,我来应付。”
他挥挥手,显得不太在意,但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警惕,却没有逃过何雨柱的眼睛。
何雨柱心中冷笑,面上却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哎,好的,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我先去忙了。”
走出李怀德的办公室,何雨柱的心更沉了几分。
李怀德的反应,几乎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位顶头上司,就算不是西山坳的人,也绝对知情,甚至可能有着某种程度的默契或联系。
这条线,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和危险。
接下来的一两天,风平浪静。
孙福被关在保卫科审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厂里的生产依旧忙碌,后勤处的各项工作按部就班。
何雨柱越发低调,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办公室或者仓库,潜心梳理各种物资台账,完善管理制度,仿佛彻底沉浸在了事务性的工作中。
他甚至抽空去了一趟废料场,远远看到张建军又猫在那个角落,专注地摆弄着几个旧零件,旁边放着的,正是他“借用”的铣床送料机构部件。
何雨柱没有靠近,只是默默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他知道,自己现在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被那双暗处的眼睛捕捉到。
他必须耐心等待,等待保卫科的审讯结果,或者等待对方先露出破绽。
然而,他等来的,却不是预期的线索。
第三天上午,何雨柱正在主持召开一个小型的物资调配协调会,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保卫科那位科长的心腹干事站在门口,脸色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慌乱。
“何科长!打扰一下,紧急情况!”他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里平静的气氛。
何雨柱心中一动,示意会议暂停,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快步走出会议室。
“怎么了?”何雨柱带上门,低声问道。
那干事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何科长,孙福……孙福他……死了!”
“什么?!”
何雨柱瞳孔骤缩,尽管早有预感此事不会顺利,但这个消息依旧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后半夜!看守交接班的时候发现他倒在禁闭室角落里,没气儿了!”
干事的声音有些发颤,“初步看……像是突发急病,心肌梗塞之类的……但、但这也太巧了!”
太巧了!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被抓之后,审讯似乎还未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时候,突然死了!
“现场勘察了吗?有没有什么异常?”
何雨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疾声追问。
“看了……禁闭室门锁完好,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他……他脸上表情很……很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但身上没发现明显外伤。具体死因,得等厂医和……和上面来人看了再说。”
干事语无伦次,“李科长已经知道了,正在往保卫科赶,让我赶紧来通知您一声。”
何雨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门锁完好,无外伤,表情惊恐……
这分明是灭口!
对方下手又快又狠,而且竟然能将触角伸进保卫科的禁闭室!
这股势力的能量,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和无孔不入!
孙福一死,刚刚摸到的那点线头,彻底断了!
“走,去看看!”
何雨柱当机立断,跟着干事快步向保卫科走去。
保卫科禁闭室外已经围了几个人,李怀德也到了,正脸色铁青地听着汇报。
看到何雨柱,他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何雨柱隔着门缝向里望去。
禁闭室很小,只有一张板床和一个便桶。
孙福蜷缩在墙角的地上,眼睛瞪得极大,几乎凸出眼眶,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恐惧和惊骇,嘴巴微微张开,仿佛死前想拼命呼喊什么。
他的手指扭曲地抠着地面,指甲缝里似乎有些许灰烬般的残留物。
现场看起来,确实像突发疾病猝死。
但何雨柱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地面似乎被打扫过,但孙福指甲缝里的残留物……那是什么?
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的、若有若无的古怪气味,不是血腥味,也不是寻常的臭味,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轻微刺激性的甜腻感,正在快速消散。
何雨柱的心猛地一跳!
这种气味……他似乎在《食疗篇衍义》的某些偏僻角落看到过类似的记载,描述某些能引动心脉旧疾、制造猝死假象的诡谲之物,点燃或挥发时,会带有异香……
难道……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惋惜:“这……怎么会这样?真是没想到……”
李怀德重重叹了口气,搓着脸,显得疲惫又懊恼:“唉!谁知道他身子骨这么不顶事!这下好了,人死了,线也断了!真是……晦气!”
他挥挥手,对保卫科长吩咐道:“保护好现场,等厂医和公安的同志来做鉴定。这件事,暂时保密,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他又看向何雨柱,语气沉重:“柱子,你看这事闹的……本来还想深挖一下,现在……唉,先这样吧。你也别太有压力,孙福是自作自受,死了活该,就是可惜了线索。”
何雨柱默然点头,心中却冰冷一片。
李怀德的表演,堪称完美。
懊恼、遗憾、命令保密,一切都合乎情理。
但他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却没有逃过何雨柱的感知。
孙福的死,或许正合他意。
离开保卫科,何雨柱没有回办公室。
他借口去仓库核查一批新到的防寒物资,独自一人走到了厂区一个僻静的角落。
寒风呼啸,吹得他头脑异常清醒,也异常冰冷。
线索断了。
内鬼死了。
西山坳的威胁依旧悬浮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