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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

宋钰出了医帐,就马上察觉到今夜的军营不同了。

那些个熟悉的岗哨,都变成了一群身着不同兵甲制式的陌生人。

马厩,械帐,军备所……

就连巡逻的巡卫,也加入了陌生的面孔。

宋钰避开他们,一路摸去了位于营地中心的大帐。

内里灯火明亮,照出一条条高大的黑色影子。

宋钰没敢贴的太近,她躲在旁边一个空置营帐的暗影之中,静下心神安静听里面的动静。

“我们都走?都走了谁来护着西岭关?难不成要靠那群闻风丧胆的无胆鼠辈吗?”

大帐内正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不要去攀扯别人,若西岭关内当真有西澜的大批探子入内,我们还死守在这儿有何意义?”

“可魏少将军还没回来啊。”

“那又如何?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仗着自己姓魏跟着魏将军打了几场胜仗就全然不记得自己的斤两了。

若非姓魏,他算什么?

不过是魏家最不争气的纨绔罢了!

就他那两个兄长,哪个不比他强?

若非,若非……

这关州军统帅的位置,哪里轮得到他?”

“老齐,你少说些废话,若非有少将军,关州军又如何撑得到现在?”

“眼下还不知少将军那边是何情况,我们又怎么能不管不顾?”

宋钰隐约能听到几个熟悉的声音。

但伴随着争吵加剧,那声音很快被掩盖。

“嘭!”张忠将一块铜牌拍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重响。

瞬间,将大帐内混乱嘈杂的声音拍了个一干二净。

“咱家可不是来询问各位意见的。

除此调兵符外,咱家还有皇后娘娘的诏令。

怎么?各位是打算造反吗?”

尖锐的声音响起,营帐内瞬间鸦雀无声。

咏安王刚落马,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没人再敢接话。

盛濯虽然看不上魏止戈,但更看不上这等只知道碍事儿的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来他头上吆五喝六。

正欲回上一嘴,被张垚一把按了下来。

张忠手中捏着茶杯,目光从几人身上掠过,

“既然各位大人无异议,那明儿一早左右两军,便跟着杂家回城吧。”

……

张垚所在的军帐内。

张垚肖骑,盛濯,以及一位叫李江槐的文职参将,凑坐在一处。

李参军道:“张忠来者不善,他原本不过是继后派到西岭关犒赏将士的内官,一闻到些风声便马不停蹄的跑来试图接管军权。

若非提前预知,又岂会准备的如此充分?

调兵符,帝后诏令,他这是摆明了在离京之前就知道了西岭关有此变故。”

这么明显的手段,人人都看得出来,却又无可奈何。

李参军说着看向张垚,

“前两日就有会后军的将士递来消息,说将军急功近利被西澜残部诱入鬼城之中。

他们不知,可你们是知的。

少将军自幼在边关长大,当年又同将军进过那龙城鬼域,想要出来并不难。

按理说不出两日夜该有动静了。

咱们要不要先派人去寻一下?”

只要魏止戈回来,军心便定。

到时候无论是留在军营还是如何分兵派遣,听令便是。

张垚却是摇头,“不行,今日那太监已经点过兵,军中将士现有多少人他一清二楚。

而且当时将军离开时便交代过,无论他将遇到什么都不可擅离职守。

将军……他自有分寸。”

“有个屁的分寸。”盛濯心直口快,

“有分寸他孤军直入,硬是自己闯进人家的地盘然后被困?

我就说,少将军年岁太小不堪此大任,你们一个个的不服。

眼下如何,是不是吧?

就钱塘那老小子,就差头上贴个城主大人是我爹的名头了。

当初若不是二皇子力荐,他能进得了关州军?能成为后军将军?

就这种人,少将军还敢单独带着出去?

我说老张,你跟我说句实话。

他是不是就是奔着寻死去的!”

张垚险些没跳起来去捶他,被肖骑拦了下来。

众人顿时陷入死寂,谁也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营帐突然被一只手掀开,宋钰探了个头进来。

“鬼城,是哪里?”

众人:……!!!

宋钰的出现,实实在在的吓了帐内众人一跳。

盛濯惊魂未定的看着他,

“我说宋老弟,我,我外面的人呢?”

宋钰缩回头去,看了眼被自己绑了手脚,塞了一团自己衣角的将士,又探头进来。

“在呢。”

盛濯:……

他掀开帐子,将人口中的衣角拽了出来,又帮忙给对方松了绑。

抬手在那将士头上掴了一巴掌,

“没用的玩意儿,站好了,好好看着。”

宋钰进了帐子,正式加入四人小组。

“鬼城在哪里?你们走不开我去。”

盛濯却一拍脑门,“对啊,这小子功夫好,又不在军中立名。

他去,那张忠不会发现的。”

张垚确是一言难尽的看着宋钰,可心中也同样生出一丝希冀来。

一直不曾说话的肖骑开口:

“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从没来过边关,更没去过荒漠。

若是在其中迷了路怕是几日几夜都走不出。

就算你侥幸寻到了鬼城所在,你孤身一人也不见得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他缓了口气,“消息已经是三日前的了,眼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没人知道,或许将军已经脱困,或许……

你快回医帐去,莫要让那太监的人发现你在外游荡。”

宋钰没应声,而是环视众人一圈儿,最后落在了张垚脸上。

“张大哥,给我匹马,我去试试。”

眼看他完全不听劝,肖骑有些急了,

“试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对。”宋钰对肖骑道:“所以,肖大哥是想要我自己一个人上路,还是你们给我张路线图,再给匹马,送我出去呢?”

“你!”肖骑气结。

心中却明白,宋钰不是在商量。

他不想宋钰冒险,但更不能看着他冒险。

最后深深叹了口气道:“我去给你拿些火器。”

说罢,先一步出了营帐。

张垚冲着宋钰点头,“你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来马厩,我送你出去。”

说罢看向盛濯,“老盛,去把人引走。”

盛濯忍不住的勾了勾嘴角,

“得嘞宋小子,虽说少将军那边应当无恙。

但你能带个消息过去也不错。

让他也早些回来,不然,等军营空了。

他当个鬼的将军!”

宋钰点头,看了张垚一眼回了医帐。

决明已经睡下,袁东正坐在油灯下,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医书,见宋钰回来赶忙道:

“你去睡,外面这两个将士的情况已经稳定。

用不着守夜了。”

宋钰点头,对袁东道:

“帮我对决明说一声,我要离开军营一段时间。

若是别人问起你就说我出去打水,不见了。

其他的,一概不知。”

袁东一怔,“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

他可是听说了,眼下军中已经被那太监控制,他能去哪里?

宋钰没说话,回到医帐中,背上背囊,又拿了个布袋塞满了干饼和水囊。

在他不解疑惑的目光中,直接出了医帐。

马背上挂着一袋子火器,是肖骑给她的。

张垚将缰绳递给宋钰,“老马识途,它能带你回来。”

说罢深深呼出口气来,“一切以自己为重。”

宋钰点头轻夹马腹,一头扎进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