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金樽坊内,热闹一片。
陈辰瘫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喝闷酒。
自上一次和麻雀在樊楼分开后,他就再没来过。
一想到那日牙狼的态度,陈辰便觉得郁上心头。
难道,这两人日后都不会再来了?
“陈爷,今儿可有不少好手,您不去玩一把?”金樽坊的伙计过来,劝道。
“别烦我。”陈辰摆手,“什么好手,一个个的除了打生打死的,没个意思。
那麻雀呢?还不曾来过?”
伙计摇头,“陈爷放心,若是那位麻雀来了,小的必会叫人告诉您的。
那陈爷既没有押注的想法,不如我遣人送您回府?”
回府?
那伙计说着,便上前来想要将陈辰扶起来。
双手刚触到他的手臂,陈辰猛地嘶了一声,挥手将人推开,
“回什么回,别烦我!
“去,再给我拿两坛酒来。”
伙计惹不起,赶忙点头应了匆匆跑开,拿酒去了。
陈辰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衣袖上行露出一截紫青痕迹来。
他烦闷的一把将袖子甩了下来。
回家?
回家挨打去吗?
就算他在这金樽坊待上十天半月,怕是也没人会问他一句。
陈辰正喝的上头,身侧突然伸过一只手来。
素手纤纤,自耳畔而过,越过他眼前径自从桌上拿走了一瓶酒去。
“娘的!哪里来的自来熟!
老子让你喝了吗?”
陈辰说着便要起身发难。
可他回头,只见一个身影自身后翻了过来,身形轻巧的在他对面落座。
“好久不见。”
宋钰对着陈辰举了举手中酒杯,她没戴面具,金樽坊的伙计并没有将他认出来。
倒是陈辰,看到宋钰几乎委屈的要哭出来,
“麻,麻,麻……”
宋钰啧了一声,“我比你还小呢,占你这便宜不合适。”
说罢,随手晃了晃酒瓶与他轻撞了一下,
“你这是什么情况?我刚在台子旁寻了一圈儿也没看到你。
怎么跑到这犄角旮旯里来喝酒?”
陈辰深叹了口气,避开了这个话题,“今儿打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宋钰并没有戴面具。
宋钰摇头,喝了一口酒,钝感又酸又辣,“嗯……没有三月白好喝。”
陈辰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你以为这樊楼的三月白是能随便带出来的?
在金樽坊有这酒便不错了。”
“你既不打拳,难不成是来下注的?可有看得上的拳手?”
宋钰摇头,“不赌。
我就是在家中闷得厉害,想着过来活动活动筋骨。
只是来了才想到若是带着面具去打了擂台怕是要被他发现了。
这两日,我可不想见他。”
“你说牙狼?”
宋钰点头。
她也是到了金樽坊才想起来的。
魏止戈在这拳场中插了眼线,不过对方知麻雀,却不见得见过她的真容。
这地儿留不得,宋钰只想着若是能遇到陈辰同他打个招呼便走的。
却不想,竟看到他在这角落一声不吭的喝闷酒。
宋钰问:“上次走的匆忙,要不……今日我请你吃饭?”
陈辰眼前豁然一亮。
刚涌上心头的疑惑,瞬间化作一滩惊喜,他赶忙点头,
“那,那就麻烦宋兄了!”
两人离了金樽坊,走上街头。
宋钰背手,脚步轻快,“去哪儿?”
樊楼就算了,保不齐又要遇到两个熟悉的。
“不去樊楼的话……”
陈辰琢磨着,“我知道京中最近开了一家味道颇为不同的小食铺子。
只是可惜,这铺子夜里早早就关了门,眼下怕是吃不成了。
“不如,咱们去万花楼?”
“万花楼?什么地方?”宋钰还真没去过。
“自然是好地方,今日我便带宋兄去见见世面。”
……
万花楼在南街。
当从巷道拐出,走进一片莺声燕语,灯明花灿的街道时,宋钰瞬间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相较于西岭关的青楼而言,这京中的花街,当真不同凡响。
整整一条街啊,花楼之上是一条条雪白的手臂,挥舞着各色纱巾帕子。
一句句娇娇弱弱,郎君公子,老爷先生。
叫的人心头发痒,眼睛发亮。
“怎么样?”陈辰一脸得意。
之前在金樽坊他没少喝。
眼下酒劲儿上来了,脸颊一片坨红。
宋钰忍不住的嘴角上扬,“这就是,你要带我来见的世面?”
陈辰抬手,指向前方街道,
“这南城,城隍街,便是盛京最大的花街。
这万花楼乃花街最大的青楼。
不但里面的姑娘好,这饭食酒水也不比樊楼的差。
宋郎君年岁尚小,没来过也实属正常。”
宋钰当初在西岭关便逛过青楼,只是不凑巧,被二皇子给破坏了。
今儿,倒是当真能好好体验一番这人间喜乐了。
她眉眼上扬,笑着道:“走!见世面去!”
……
万花楼内。
一间厅房之内,宁王靠在一美人怀中,满脸不耐的看着对面几个府中门生。
“我当真是想不明白,既这左贤王与宋钰有那般交情。
为何还要与我联合,他怕不是打了别的什么主意。”
下首位,陈韵正头疼的看着站在亭台之上纤纤起舞的舞姬。
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我倒是觉得,正因为这宋钰与崇安王、瑞王皆相熟,才是好事。”
“好事?”
陈韵点头,“可见,她并未真正的站在任何一方。
若不然,不必咱们动手这位郡君怕是早就没命了。”
说着,他顿了一下,“这人,左右逢源摇摆不定。
但只要她并非全身心的站在某一个人身边,便是咱们的机会。”
宁王听罢,这才点头。
他抬手指向那舞姬,“别跳了,去陪陪陈郎君。”
那原本轻盈旋转的舞姬,堪堪停下,先是看了陈韵一眼。
这才垂下头走了过去。
“陈郎君。”女子端起一杯酒来,娇软的身形依偎进陈韵怀中,将那酒杯递到了其唇边。
陈韵嘴角轻扬,一口将酒饮下。
“说起来,那宋钰也颇为清奇。
这若是换了常人,必是要借此求一番造化。
无论是嫁给谁,都将权势滔天。
偏她……
好似对任何皆无欲无求。”
陈韵说着,手指摸上了舞女的细腰,忍不住一阵摩挲。
“王爷或许可以让娘娘,见一见景园那位夫人。
咱们这位郡君本事颇大,一路护着孤母寡嫂入京,必然珍之重之。
若是能从她下手……”
“陈大人,此番主意极妙。”
陈韵话音刚落,下面便有人迎合,“如今王妃新丧,娴妃娘娘必也劳心伤神。
叫上几个命妇,说说话也是好的。”
宁王大悦,“好,待今日事成,诸位皆有赏。”
说罢举杯,“还愣着干嘛,让美人空等,可非大丈夫所为!”
说罢,已经饮尽杯中酒,一把拉过一个陪侍的美人,将口中酒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