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钰抬手向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之前因沈大人和宋家大房闹出命案之事,京兆府竟将那在青楼的堂妹接来了京中。
后又寻到了景园去。
虽说已然断了亲,但总归有血缘牵绊。
我总不能任她流落风尘,便想着去将她的身契赎回来。
这便是我去汴阳的理由。
到底是隐私之事,倒也没必要向诸位宣告吧。”
“怎么?你不是才认回去一个兄长,论亲疏你那兄长怕是与这堂妹更为亲近吧?
怎么他一个男人不去,反倒让你一个女人去青楼抛头露面?”
说话之人,是个脸型窄长的男子。
看衣袍和站位,应当是四品以上的武将。
宋钰不认识,但不妨碍她怼人,“是啊,这大邺的军械论道理来讲,各位将军才更熟悉。
怎么军中这么多大人,这么多制造兵械的匠人不做。
反倒让我一个女人去做?”
她这一句话,几乎将朝中的武将骂了个遍。
顿时一个个的都向窄脸男子投去嫌弃的目光:你说你惹她作甚。
宋钰看着那脸色涨红的将军,“您是瞧不上女人,还是瞧不上我?”
这若说瞧不上女人,那坐在朝堂最高处的便是个女人。
这若说是瞧不上她,呵……
那就先抹去她手上的功绩再说。
宋钰向皇后拱手,
“娘娘,我以为今日是为了“周铁生”被掳一事叫臣来的。
昨日我们刚在校场试验了火器,其射程,威力都有极大提高。
这事儿崔大人看在眼中。
虽说,铳管上还有些不足,但是根据现有数据进行分析和改进,不出一月便能完成一个性能相对完美的火铳来。
而周铁生,是唯一一个知道所有数据,了解如何组装之人。
可以说,只要有他在手,那便掌握了火铳的基础结构和锻造方法。”
宋钰沉下声来,严肃道:
“倘若抓走周铁生者,意图谋反亦或者是他国势力,于大邺将会是重大灾难。”
军事优势丧失,甚至朝野动荡,原本还能相互制衡的几大势力也会因此制约失衡。
宋钰这些话,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威胁。
无论是皇后,亦或者是朝中大臣对此皆心知肚明。
可总有些人,试图模糊这个概念,整些其他花活出来,就比如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便在此关键之时一头撞出来的陈文敬。
当真是蠢得可以。
“宋大人!”
陈文敬一双兔子似的眼睛,牢牢盯着她。
“皇后娘娘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便命禁军都指挥使调精锐缉拿贼寇,刑部,大理寺协查此案,严查主谋。
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眼下说的是我儿身故之案。
你乃军器监监事,又全权负责火铳研制。
私自离京……
怕是我儿不小心看到了你与那醉仙楼的老鸨,有交易往来的勾当,这才招惹杀身之祸。”
他突然冷哼一声,直起身来,“那周铁生被掳,也不见得与你无关。”
宋钰一脸讶异的看向陈文敬,“大哥,你这是听哪位胡诌出来的阴谋论?
怕不是被人当了枪使,还自鸣得意呢。”
说着,她转头扫了眼宁王。
宁王一脸淡然之色,稳重得很。
陈文敬,如同一只疯了的老狗,逮住宋钰狂咬:
“怎么?那老鸨乔氏本就是夷族与大邺通婚留下的杂种。
你与她相见,谁又能证明,你没有通敌叛国,将军械机密泄露出卖?
不然,离京为何不上报上级,为何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离开?”
宋钰明显愣了一下,军器监还有这个规定?
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这若是细想,一个军械研究人员预防泄密也确实不能太过随意散漫。
皇后能让她待在景园,已是恩赐了。
只是让她更为惊讶的是,乔妈妈竟是夷族后人。
而宁王,为了对付自己,竟然宁愿舍弃醉仙楼……
看来他已经将严家人撤了个干净。
皇后一直不语,静观堂上两人一言一语,宋钰便知道,她这是在寻自己要一个答案了。
陈韵因自己而死,但这事儿还真不能认。
宋钰看向皇后,“娘娘,陈大人如此说,我竟无言可辩。
若是我今日去了临街铺子买了个包子,那卖包子是咏安王余孽,是不是就要冠我一个想要为那罪人报仇之名?”
群臣顿时一片混乱。
“若我明日去某个酒楼吃了顿酒,那跑堂的伙计,恰好是某个国家的奸细,那我是不是就要担一个卖国之名。”
陈文敬:“你……”
“陈大人,我是为了堂妹的身契而去,不知陈家大郎是为何而去?”
宋钰说罢,径直向皇后跪下。
“如今,陈大人一言将污水泼了我满身,我是无法自辩了。
还请娘娘着人前往汴阳查证,还我清白。”
满朝文武:“……”
宋钰一脸坦然:“在周铁生被掳以及陈韵被杀案件被查明之前,我也希望娘娘派人保护我,莫要被那贼人再次冒头。
将我也掳了去,或者干脆杀了。
到时,人家拥有火铳的制造方法,大邺可就什么都没了。”
“大胆!”皇后突然开口,“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宋钰抬头看向她,“并非威胁,而是基于事实。臣为大邺着想,提出合理意见。
您看眼下陈大人便巴不得我背上命案,如此直接将我压入牢狱。
我若是小心眼之人,管你们能不能做出提高战力的军械,反正我都是一个死,那干脆摆烂。”
宋钰腹诽:不是说威胁吗?这一句才是威胁。
“确实如此。”崔实突然在宋钰耳边嘟囔一句。
宋钰回头看了他一眼。
又再次看向皇后。
那一直跪在地上的陈文敬也不跪了,干脆起身,竟直冲宋钰而来。
宋钰赶忙移步,躲到崔实身后,
“哎,老头。
我念你年纪大了不揍你,你可别来碰瓷儿。”
陈文敬身后也有几个官员赶忙上前拦阻。
他气急败坏的盯着宋钰,又转头寻找石柱,“我陈文敬,曾任太子少师,如今竟因一毛头小儿受此大辱。
今日!今日!”
陈文敬目光兜转一圈儿,最后落在了大殿柱子上。
“今日我就以死明志,请陛下还我儿清白!”
说罢就要往柱子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