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群山的褶皱深处,隐藏着一条人迹罕至的峡谷,名为“隐谷”。这里曾是前朝猎户躲避战乱的秘所,如今成了这支疲惫却劫后余生的队伍临时的栖身之地。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笼罩峡谷的薄雾,照亮谷底潺潺的溪流和依偎在崖壁下、杂乱搭建起的简易窝棚时,一种混杂着伤痛、疲惫,却又顽强滋生的生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断龙台一夜,恍如隔世。
云薇在一阵压抑的呻吟和低声啜泣中醒来。她睡在溪边一块相对平整的大石上,身上盖着萧彻强行塞给她的、还算干净的披风。连续的高强度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让她这一觉睡得极沉,却也并未能完全驱散骨子里的疲惫。
她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谷地。景象堪称狼狈不堪。伤员占据了最避风干燥的区域,随军的郎中(数量稀少得可怜)和几个略懂草药的士兵正在忙碌。更多的人则是和衣蜷缩在草地上、岩石下,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惊恐与茫然。缴获的北凛粮草被集中堆放,有士兵持械看守,正按需进行着极其苛刻的分配。
【新的一天开始了……看着好惨啊,这么多人受伤。】
【能逃出来就不错了,昨天真是九死一生。】
【主播醒了!看起来气色还是不太好。】
【要开始搞战后重建了吗?任重道远啊。】
虚拟界面上的弹幕依旧活跃,提醒着云薇她并非孤身一人。她深吸了一口清晨清冽的空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殿下,您醒了。”赵铁柱端着一碗勉强能照出人影的稀粥走过来,脸上带着关切,“喝点热乎的吧,萧将军吩咐了,让您多休息。”
云薇接过温热的陶碗,摇了摇头:“我没事。伤亡统计出来了吗?”
赵铁柱神色一黯,低声道:“初步清点,跟随萧将军正面强攻的三十死士,回来了十一个,个个带伤。秦首领那边折了二十多个好手。我们潜入地下的兄弟……也折了三个,包括……”他顿了顿,没有说出那个为云薇挡下致命一击的士兵名字,“伤员……超过百数,缺医少药,情况不太好。”
云薇握着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她将碗里的稀粥几口喝完,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稍微驱散了些许寒意。“带我去伤员那边看看。”
临时划出的伤员区气氛更加压抑。痛苦的呻吟、低沉的哀嚎、以及郎中无奈的低语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味。云薇看到萧彻的副将正指挥着人手用煮沸的溪水清洗伤口,用的布条都是从死者或俘虏衣物上撕下来的。
云薇立刻加入进去。她【基础急救知识(精通)】的技能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清创、止血、包扎、固定……她的动作远比这个时代的普通士兵甚至郎中都更规范、更有效。尤其是对于防止感染和正确处理创伤,她带来的现代理念让旁边看着的随军郎中都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口请教。
“殿下,这……为何要用沸水反复冲洗?寻常金疮药撒上便是……”
“伤口不清洗干净,脏东西进去,会化脓,会发烧,人会死。”云薇一边利落地为一个腹部被划开的士兵缝合(用的是系统兑换的羊肠线和特制缝针),一边简洁地解释,“布条也必须用沸水煮过,晒干再用。”
那郎中似懂非懂,但见云薇处理过的伤员痛苦似乎减轻了些,也不再流血,便默默记下,依样画葫芦去了。
【主播这急救技能点满了吧?缝合得好熟练!】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啊,能救很多人。】
【看着都疼,那个士兵好坚强,都没怎么叫。】
【感觉主播在一点点改变这个时代。】
萧彻和秦苍一同巡视过来时,看到的正是云薇跪在泥地里,满头大汗地为一名伤兵处理腿上深可见骨伤口的情景。晨曦的光芒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明明狼狈,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秦苍的眼神复杂,他原本对这位“公主”的期待,更多是象征意义和精神旗帜,却没想到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他沉声对萧彻道:“殿下她……确实与众不同。”
萧彻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云薇,冷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他自然知道云薇的“不同”源自何处,那超越时代的学识和那神秘的“系统”,但更打动他的,是她此刻身体力行的担当与悲悯。
“药材还能支撑几日?”萧彻转向副将,问道。
“回将军,我们携带的和缴获的金疮药最多再用三天。主要是消炎止血的药材奇缺,很多兄弟伤口已经发烫,怕是……”副将面露难色。
萧彻眉头紧锁。缺药,是眼下最致命的问题。他们可以躲在这里休整,但伤员等不起。
就在这时,云薇处理完手头的伤员,站起身,因久跪而踉跄了一下,萧彻下意识伸手虚扶了一下。
“我没事。”云薇站稳,看向萧彻和秦苍,“药材的问题,或许我有办法。”
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云薇走到一旁,意识沉入系统界面。人气值在经过断龙台直播后暴涨,虽然兑换【历史回响】和【地脉守护】消耗巨大,但依旧剩余可观。她迅速在商城搜索起来。
【基础草药识别图谱(本世界适用)】:100人气值。
【常见伤药配方(改良版)】:200人气值。
【止血草种子(速生型)x100粒】:50人气值。
【清炎花种子(速生型)x100粒】:50人气值。
兑换!
微光一闪,几样物品出现在系统自带的储物格里(小容量,仅限系统出品物品)。云薇假装从怀中(实则从储物格)取出那本图文并茂的《基础草药识别图谱》和写着配方的绢布,递给萧彻和秦苍。
“这图谱上标注的几种止血消炎的草药,这附近山里应该就有。按这配方采集炼制,效果应该比普通的金疮药好。另外,”她又取出那两个小布袋,“这是两种急需草药的种子,据说生长极快,可以尝试在谷内合适的地方播种,以解燃眉之急。”
萧彻和秦苍看着手中制作精良、图示清晰的图谱和闻所未闻的“速生型”种子,眼中都露出惊异之色。云薇总能拿出一些超出他们理解的东西。
“殿下从何处……”秦苍忍不住问道。
“皇室典藏,一些偏门杂学,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云薇面不改色地用了之前想好的借口。这个解释虽然牵强,但在目前情况下,是最容易让人接受的。
萧彻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立刻下令:“派所有手脚健全、熟悉山林的士兵,按图采集草药!另选一块向阳坡地,试种这些种子!”
命令被迅速执行。希望,如同这谷中的晨曦,开始驱散绝望的阴霾。
安排好伤员和药材事宜,三位核心人物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商讨下一步行动。他们坐在溪边一块大石上,面前铺着简陋的羊皮地图。
“眼下我们虽暂得喘息,但实力大损,且目标暴露。”秦苍用粗壮的手指点了点隐谷的位置,“北凛绝不会善罢甘休,玄冥伤势恢复后,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调兵围剿我们。这隐谷,并非久留之地。”
萧彻点头表示同意:“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更隐蔽、也更适合长期发展的基地。同时,必须尽快将断龙台的真相公之于天下。玄冥试图用血祭掠夺地脉国运,此事若宣扬开来,必能引发北凛境内胤人更强烈的反抗,也能动摇一些仍在观望的势力。”
“还有婉妃,”云薇补充道,眼神冰冷,“她和玄冥勾结,是导致宸京轻易陷落的内奸。她的罪行,也必须揭露。”
“此事交给我。”秦苍沉声道,“我在北凛朝中还有些隐秘的渠道,可以设法将消息传递出去。只是……需要确凿的证据。”
“证据会有的。”云薇语气坚定,“只要我们继续探寻下去,玄冥和婉妃留下的痕迹,抹不掉。”她有着考古学家的自信,更有着直播系统这个终极利器。
“当务之急,是整合力量,恢复元气。”萧彻总结道,他的目光扫过谷中正在忙碌的、属于不同系统的人马——他的旧部,秦苍的抵抗军,以及赵铁柱这样新加入的幸存者。“秦将军,你的人马依旧由你统领,负责情报、暗杀以及对北凛小股部队的袭扰。我的旧部,负责正面防御、战术训练以及军纪整肃。云薇殿下……”他看向云薇,“负责后勤、医护,以及……‘文宣’。”
他将“文宣”二字咬得稍重,意有所指。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云薇那种奇特的“直播”能力,在凝聚人心、宣扬理念方面的巨大潜力。
云薇微微颔首,明白他的意思。她要做的,就是用一次次“考古”直播,将大胤文明的辉煌、北凛的暴行、玄冥的阴谋,清晰地展现出来,汇聚更多认同的信念,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
初步的方略就此定下。尽管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在这隐谷的晨曦中,一个以云薇为核心,萧彻掌军事,秦苍司情报的三角同盟,初步成型。
“对了,”云薇想起一事,看向萧彻,“你的伤……怎么样了?”她记得他昨夜也是多处挂彩。
萧彻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关心这个,随即淡淡道:“无妨,皮外伤。”
云薇却不放心,起身走到他面前:“让我看看。”
萧彻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在秦苍略带促狭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但还是任由云薇检查了他手臂上一处较深的伤口。看到云薇认真清理、上药(用的是她刚兑换配方准备试制的伤药)、包扎,萧彻紧抿的唇线悄然放松,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谷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名负责警戒的哨兵快步跑来。
“报!将军,殿下,秦首领!谷外发现一小股北凛溃兵,约二十人,似乎是昨夜被打散迷路的,正在靠近峡谷入口!”
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萧彻和秦苍几乎同时起身,眼中厉色一闪。
“来得正好。”萧彻冷声道,“正好用他们,试试我们整合后的刀,还利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