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师姐听到底下的回音,放心了。
我扶着拐杖站起身,抖着颤颤巍巍的双腿,费劲地挪到陆姝妺身边,轻探她鼻息,发现只是晕过去,忙试着点了几个穴道,她悠悠醒转过来。
美人儿师姐赶忙将消息告诉她:“姝妺姐姐别担心,楚公子和朗公子都无恙,二哥哥会助他们尽快上来。”
听美人儿师姐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去找风飏。
抬头一看,只见风飏已经站到了断崖处,他用力踩踩脚下的冰面,鞋底立时就沾了一滩冰水,他咕哝一句:“糟了,这冰怕是要化掉了......”
陆姝妺刚醒转,她没有听清,疑惑道:“什么?”
美人儿师姐眼珠一转,连忙搀扶起陆姝妺,带着她退后了几步:“二哥是说他要救朗公子和楚公子上来,对吧,二哥哥?”
现在姝妺姐姐的小心肝可再经不起任何打击了,二哥哥你就不要再发布这么惊悚的消息了!
看着风筝祈求的眼神,风飏脑筋终于转过来,他背过身去,勉强应道:“嗯,是这样没错...”
陆姝妺还是不放心,想趴在崖边给楚天阔和朗峯提供一些动力,却被美人儿师姐好说歹说劝住了:“姝妺姐姐还是退后些吧,不要影响二哥哥施法,更不要让楚公子和朗公子分心。”
风飏站在断崖处重新施幻冰法,不一会儿他便停了下来,因为他灵力释放了不少,但效果并不显着:这里最靠近岩浆池,高温干燥,水汽已经无法凝结成冰,不仅如此,就连之前自己幻化出来的冰桥,恐怕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风飏停下手,他头也不回的对我道:“离殇师姐,将诡丝收回来吧,这样,兴许他二人还能逃过一劫。”
人命关天,我点点头:“好!”
我探出左手念动咒语,希望将诡丝收回手中,但咒语诵完后却没见到诡丝的踪影,只有被宝剑插进冰层里的部分轻微动了动,但延伸至崖下的部分却完全没了动静。
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儿,撩起裙子就趴到了崖边向下探望。
诡丝笔直地垂落下去,没有生息,我伸手碰碰它,它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给我回应,这样子看起来就是一条十分普通的、没有生命的绳子。
我呆呆地看着诡丝愣了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扭头冲风飏不确定的道:“可能...它也怕热?”
“......”
风飏明显懵了。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九龙山法宝也有术法失灵的时候...
其实更尴尬的人是我。
诡丝在我手里虽说玩得不是太顺溜,可也从未出现过公然不听指令的情况,失了面子事小,万一为此导致朗峯和楚天阔丧命,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想到此,我一把提起诡丝的一端将它揪起,使劲甩了甩:“给我醒醒!不听话是吧?”
诡丝摊在我手心微微拱了拱,可还是无精打采,最后干脆瘫软下来,彻底没了动静。
我仿佛看到了一条闭着眼张大口,像犬类一样伸着舌头热瘫在地的巨型蚯蚓。
我伸手指捅捅诡丝,继续威胁它:“喂喂,偷懒耍滑可不是好孩子,你若不想被烧掉,就给我乖乖起来干活!”
风飏无语望天。
美人儿师姐看不下去了,她急吼吼冲过来将我拽起:“快别为难它了!这么热的环境,也难为它支撑这么久。万一你惹恼了它,它干脆罢工将朗峯和楚天阔抛下,到时候可怎么办?”
我讪讪的退后一步,看着风飏嗫嚅道:“那么现在怎么办?”
风飏已经做了决定,他斜眼看着脚下:“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两个自己爬上来了!”
美人儿师姐脚下一个趔趄:“不...不会吧?他二人的力气消耗的差不多了…”
美人儿师姐急了:“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
她扯过风飏的衣袖,压低声音耳语:“我不管,二哥哥一定要将人救上来,不然,可叫我如何跟姝妺姐姐交代?”
美人儿师姐抬手一指身后正茫然四顾的陆姝妺,急红了脸。
风飏拗不过风筝,轻叹一口气:“趁着幻冰术还未失灵,我们试着将他二人拉上来吧!”
“好的!”美人儿师姐爽快地答应一声,然后撸袖子准备开动。
我时刻关注着诡丝的动向,忍不住开口打断这兄妹两人:“好像不可以。你们快看,我怎么觉着诡丝貌似变瘦了一丁点?”
风飏和美人儿师姐齐齐看过来,果然发现诡丝正慢慢恢复原状,这么一会儿功夫,它已经从婴儿手臂粗细变得只有成年男子拇指粗了…
在崖下紧紧抓住绳索的朗峯也发现了不对劲儿,他只觉得手中的绳索一圈圈地细下去,想要紧紧抓住它显得越来越费力。
我心里一惊,诡丝变幻莫测,变化至最细时还不足一根头发丝粗,到时候,且不说它的承受力会不会大打折扣,只说就这般细,凭朗峯是绝对无法抓得住的,那么最后的结局就是:他兄弟二人同时掉入岩浆池中化为血水!
我摇摇头,这绝对不行!
我本意是救人的啊,现在怎么反而有了事故真凶的嫌疑?倘若被高瞻知晓我滥用诡丝,一顿训斥加禁闭是免不了了!
我拽起诡丝放入掌心轻轻抚摸它,哀求道:“你可一定要挺住,我的一世名声就尽托你手了!”
诡丝像是听懂了我的话,它像蚯蚓一般蠕动一下,然后通体发出一阵淡淡的银光,诡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又开始涨粗。
我感激地摸摸它,回身冲崖口处大吼:“快,抓紧时间,将朗公子和楚公子拉上来!”
风飏点头,他纵身一跃,伸手抓住崖口的一块凸出的冰凌,整个身体弹出去,倒挂金钩,他伸出另一只手向下道:“朗公子,抓紧!”
朗峯两只手都紧紧抓住绳索,他将整个身体贴近崖壁,根本就无法伸手出来。
见状,朗峯侧脸对背后的楚天阔道:“阿崖,你试着伸手过去,风公子会拉你上去!”
有一滴水落在楚天阔的脸上,他诧异地抹去,微微抬头看了一看,问道:“你怎么办?”
“傻瓜...”朗峯体力不支,他连带着楚天阔向下滑了一瞬,朗峯咬紧牙关,双手用力握紧绳索,止住了下滑的动作。只是他的双掌间浸染了大片鲜血,明显是被绳索蹭伤的。
朗峯没有理会自己的伤,他接着道:“你上去后,我的负担轻了,自然就有体力攀上去了!”
楚天阔轻轻哦了一声,却没有动。他心里有些犹豫,神情晦暗不清。
刚才那一抬头,他清楚地看到,就在冰崖的切口处,冰水已经滴满断口,现在正滴答滴答流的欢快,看来距离冰桥融化已为时不多。
倘若自己抢先上去,定能赶在冰面断裂前脱身,只是那时候,这个人怎么办?
楚天阔再低头看一眼朗峯,朗峯正努力甩掉额上的汗珠儿,他感觉不到楚天阔有所动作,咬牙问道:“阿崖,准备好了没,快割断背上的绳子上去吧!”
楚天阔认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恨着朗峯的,毕竟自己那些年在外流浪、漂泊无依、任人欺辱,都是朗峯一手造成的,被最最亲近的人抛弃背叛的感觉,是他此生最大的伤痛,他时时刻刻以此为戒,提醒自己决不可再重蹈覆辙。
可是如今,面对朗峯表现出来的示好与维护,他又一次犹豫心动了。
楚天阔迫使自己不再去看朗峯,他从衣袖里摸出那柄佩剑,将捆绑在自己身上的布条悉数割断,然后毫不犹豫地抓住头顶的绳索,慢慢向上攀去。
楚天阔离开后,朗峯瞬间觉得背上的重负消失了,他调整了一下位置,冲着楚天阔微笑:“如果我回不去了,阿崖,你愿不愿意原谅哥哥?”
楚天阔略一迟疑,他握紧绳索的双手一顿,侧头向下方的朗峯看过去,他刚想说什么,却为眼前看到的一切惊讶不已:“你受伤了?!”
朗峯现在的位置不经意间将胸膛露了出来,从楚天阔这个角度看去,他胸口的衣襟破裂,大片血迹浸满了前胸。那正是刚才绳索断裂被悠荡时,撞到尖锐石块上造成的。
自己鼻尖一直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只认为是自己身上的伤造成的,却没发现朗峯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楚天阔细细端详朗峯,才发现他嘴唇煞白,握紧绳索的手也不停地颤抖,豆大的汗珠儿布满了朗峯的额头。
朗峯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他仍旧嘴唇上扬,笑得云淡风轻:“不用担心,阿崖。你先上去,哥哥随后就到。”
楚天阔彻底不淡定了。
他头顶处几尺远便是风飏伸出的手,他只需再用力攀援几步就可获救。可是,现在在身下陷入危难的是他的至亲,他很清楚,刚刚的那一大段征程已经耗尽了朗峯的全部气力,以朗峯目前的体力,是绝对无法再安然攀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