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义体暴走
九龙城寨，这座本该在晨曦微光中苏醒的庞然巨物，此刻却被一种非人的喧嚣所吞噬。不再是往常的麻将声、叫卖声、或是黑帮火并的零星枪响，而是金属扭曲的尖啸、液压系统泄压的嘶嘶声、以及一种……仿佛无数细小齿轮在疯狂啃噬骨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烧焦的电路板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直冲脑门的腥甜——那是机油与鲜血混合后，被高温蒸腾出的怪异气味。
大飞一脚踹开一扇摇摇欲坠的铁皮门，手里的自制电磁脉冲枪还在冒着缕缕青烟。他脸上那道疤因为剧烈的喘息而显得更加狰狞，汗水混着污渍从额角滑落。
“顶你个肺！呢班嗨人几时变成铁甲威龙啊？！”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目光死死盯住巷道深处。
就在他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一场噩梦正在上演。一个原本在城寨门口修了几十年单车的“忠伯”，此刻他的右臂不再是熟悉的扳手和榔头，而是彻底变形，成了一把巨大、锈迹斑斑的液压钳，正在疯狂地夹击着水泥墙壁，碎石飞溅。他的左腿义肢膝关节反向扭曲，像昆虫的节肢，支撑着他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前进，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断断续续的蒸汽哨音。
更可怕的是，这并非个例。巷道两旁，原本麻木或狡黠的面孔，此刻都扭曲成了机械般的呆滞。一个女人的缝纫机义手变成了高速旋转的钻头，无意识地凿穿着身边的杂物；另一个壮汉的背后弹射出数条带着高压电火花的电缆，像触手般在空中狂舞，抽打在墙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他们曾经是城寨的居民，是活生生的人，但现在，他们的身体背叛了自己，变成了失控的杀戮机器，无差别地攻击着任何移动的物体——包括彼此，也包括像大飞这样误入此地的“完整”的人。
“宝言姐，你睇到未？呢度直头系地狱嚟噶！”大飞对着别在衣领上的微型对讲机低吼，声音因为紧张而沙哑。
对讲机另一端，法医聂宝言正身处一间临时改造的、充满消毒水味和更深层怪味的房间里。这房间原本是城寨里一个无牌诊所的手术室，现在成了她的临时解剖间。她戴着无菌手套和护目镜，但即便如此，也无法完全隔绝眼前这具“尸体”带来的冲击。
尸体是o记队员冒死从暴走中心拖回来的，曾经是城寨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混混。此刻，他的头颅已被打开。聂宝言用颤抖的手，指着头颅内的情况。那里没有正常的大脑组织，取而代之的是一台结构极其精密、却布满了锈蚀痕迹的微型蒸汽机。几个细小的活塞还在微微抽动，仿佛这具躯体仍未完全“死亡”。几根铜管连接着视觉和听觉神经束，而原本储存记忆的海马体区域，则被一卷缓慢转动的、老旧的开放式磁带所取代。磁带上沾着暗红色的黏稠液体，随着转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我看到……但几乎无法相信。”聂宝言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但深处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与恐惧。“他的大脑被完全替换了。这是一台……生物机械混合体。记忆可能储存在这卷磁带上。大飞，这不是疾病，这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或者说……邪术。”
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轻轻触碰那卷磁带，一股微弱的、混乱的电子杂音立刻从旁边连接着的简陋扬声器里传出，夹杂着无法辨别的嘶吼和齿轮的摩擦声。
“技术？邪术？我理得佢系咩！总之而家呢班铁皮人系度屠城啊！”大飞一边回应，一边敏捷地躲过“忠伯”液压钳的一次猛击。他抬手举起那造型粗犷的电磁脉冲枪，对准“忠伯”的胸口扣动扳机。
没有火光，没有巨响，只有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蓝色波纹扩散开来。“忠伯”身体猛地一僵，液压钳停在半空，关节处冒出细小的电火花，随后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软下去。他那条变异的义臂也恢复了原状，变回普通的金属肢体，只是不再动弹。
“有用！”大飞心中一喜。这玩意是小犹太之前捣鼓出来对付电子设备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大用场。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就在“忠伯”倒下的瞬间，旁边那个背后弹出电缆的壮汉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数条带电的电缆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猛地向大飞抽来！
大飞狼狈地一个翻滚躲开，电缆抽打在地面上，留下灼热的痕迹。他刚抬起脉冲枪，却发现刚才那一击似乎耗尽了能量，枪身上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丢！关键时刻冇电！”大飞骂了一句，拔出随身的砍刀，但面对这种怪物，砍刀显得如此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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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城寨更深处的某个信号相对稳定的角落，小犹太正蜷缩在一堆废弃的电脑主机和显示器中间。她面前的手提电脑屏幕上，数据流像瀑布一样疯狂滚动。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快得几乎出现残影，额头渗出汗珠，眼神却异常专注。
她试图黑入城寨那早已废弃、但理论上仍存在的区域安防系统，或者任何可能控制这些义体的网络。这些民用义体通常有简单的远程维护接口，她希望能找到后门，强行下达关机指令。
“防火墙……形同虚设。但信号源……好杂乱，好似唔止一个……”她喃喃自语。入侵过程异常顺利，顺利得让她不安。这些义体的系统就像敞开了大门，欢迎任何人进入。
终于，她突破了一层看似混乱的屏障，进入了一个核心指令区域。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代码，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宇宙背景般的黑暗。在黑暗的正中央，浮现出一行由不断蠕动的、细小像素点构成的文字，使用的是一种古老而扭曲的字体，却清晰地表达着现代粤语的意思：
**“血肉苦弱，钢铁永恒。加入我们，侍奉钢铁血肉之神——‘螺湮之主’。”**
文字下方，没有“是”或“否”的选项，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由齿轮和触手交织而成的复杂图标，仿佛一个等待确认的按钮，散发着不祥的吸引力。
小犹太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不是技术故障，这是一个邀请，一个来自某个……具有意识的、可怖存在的召唤。她猛地向后一缩，差点打翻旁边的水杯。
“大飞！宝言姐！我……我收到一条信息……”她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呢啲唔系故障！系……系‘佢哋’在主动控制！佢哋在邀请人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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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道里，大飞的情况岌岌可危。电磁脉冲枪失效，砍刀只能勉强格挡开抽来的电缆，根本无法近身。更多的暴走者被这边的打斗吸引，开始从四面八方向他围拢过来。液压钳、旋转锯、电击触手……各种匪夷所思的武器在狭窄的空间里构成绝杀之局。
“小犹太！顶住啊！有冇办法停咗佢哋？！”大飞背靠着一面湿滑的墙壁，喘着粗气吼道。
对讲机里传来小犹太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我唔敢点那个图标！系统好诡异，我怕一但确认，连我自己都会……”
就在这时，那个电缆壮汉似乎失去了耐心，所有电缆猛地收拢，然后像一杆长枪般，带着刺眼的电光，朝着大飞的心脏直刺而来！速度太快，距离太近，大飞已经来不及躲闪。
“我命休矣！”大飞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刚刚勉强重新启动、但能量指示只有一丝的电磁脉冲枪，对着那团电光扣动了扳机！
“嗡——！”
比之前微弱得多的蓝色波纹扩散开来。效果远不如前，电缆没有完全失效，但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上面的电火花也瞬间黯淡下去。
就是这瞬间的停滞，给了大飞机会。他侧身躲开电缆的直刺，电缆头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来一阵灼痛。同时，他看到壮汉的身体也因为脉冲干扰而出现了短暂的僵直。
“去死啦！铁皮怪！”大飞怒吼一声，没有再用脉冲枪，而是将全身力气灌注在右腿，一记凶狠的侧踢，狠狠踹在壮汉的膝关节侧面（那是少数没有被机械覆盖的部位）。
“咔嚓！”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壮汉惨叫一声，失去平衡倒地。那些失控的电缆也软软地垂落下来。
大飞刚松一口气，准备上前补刀，或者至少彻底破坏其行动能力。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这个见惯了江湖血腥的洪兴猛将，也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寒意彻骨。
只见那壮汉倒地后，身体开始不自然地剧烈抽搐。他背部的机械接口处，皮肤和肌肉猛地撕裂开来，不是流出鲜血，而是涌出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只指甲盖大小、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半机械蟑螂**！
这些蟑螂有着生物的头颅和触角，但身体的大部分覆盖着暗金色的金属甲壳，六足则是细小的金属钩爪。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壮汉的体内疯狂涌出，发出令人牙酸的“窸窣”声，瞬间就覆盖了壮汉的全身，并开始向四周扩散，包括朝着大飞的方向涌来！
“我……我叼……咩嘢嚟噶？！”大飞头皮瞬间炸开，连连后退。他不怕砍人，不怕枪战，但面对这种超出理解范围的、密集而诡异的虫潮，源自本能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抬起脉冲枪，对着虫潮中心再次激发。微弱的波纹扫过，最前排的机械蟑螂动作一僵，身上冒出细小火花，但后面的蟑螂立刻涌上，将它们淹没，潮水几乎没有停滞。
砍刀？面对这数以万计的小东西，砍刀毫无用处。
大飞当机立断，转身就跑！他必须离开这条巷道，找到更有利的地形。
“小犹太！宝言姐！唔系义体！系……系虫！机械虫啊！从佢哋身体里面爬出嚟噶！”他一边狂奔，一边对着对讲机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
他的身影消失在迷宫般的城寨巷道深处，身后是逐渐蔓延开的、由失控的钢铁血肉和恐怖的机械虫潮所构成的，真正的人间地狱。
而对讲机另一端，聂宝言看着解剖台上那卷仍在“沙沙”转动的磁带，小犹太盯着屏幕上那个旋转的齿轮触手图标，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她们知道，这场灾难，才刚刚开始。所谓的“义体暴走”，其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黑暗、还要亵渎。“螺湮之主”的阴影，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笼罩了整个九龙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