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暴雨冲刷不掉的铁锈味》
暴雨如注，倾泻在新界北的稻田上。
欧阳震华站在田埂边，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夹克。他手中捏着一把稻壳人的残骸——那些曾经在孢子控制下活动的人形躯壳，如今已变回普通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泥泞中。
“全都停止了。”聂宝言走到他身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暴雨让孢子失效了。”
欧阳震华蹲下身，翻过一具尸体的手掌。那手上还残留着稻壳的纹理，指甲缝里却渗出黑乎乎的机油。他凑近闻了闻，眉头紧锁。
“铁锈和海水的味道。”他喃喃道，“即使这样的暴雨，也冲不掉这股味道。”
黄启发从警车那边小跑过来，皮鞋早已沾满泥浆。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小心翼翼地举在头顶试图挡雨，效果却微乎其微。
“喂，你们两个，”他气喘吁吁地说，“现场勘察差不多了吧？这场雨下得，什么证据都要被冲走了！”
欧阳震华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指向稻田中央的一处洼地。那里积聚的雨水泛着诡异的彩虹色光泽，表面漂浮着一层油污，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令人不安的光芒。
“你看那是什么，黄SIR。”
黄启发眯着眼望去：“不就是些机油吗？乡下地方，农机漏油很正常。”
“那你闻闻看。”欧阳震华站起身，递给黄启发一小瓶样本。
黄启发狐疑地接过，打开瓶盖轻轻一嗅，顿时皱起鼻子：“哇，什么味道？机油不像机油，海水不像海水，还有股...腐烂的味道？”
聂宝言接过话：“初步检测显示，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有机与无机混合物。含有发动机机油的成分，也有深海微生物的痕迹，还有一些无法识别的化学物质。”
雨越下越大，三人不得不退到临时搭起的勘查帐篷下。帐篷里摆放着从现场收集的证据袋，里面装着各种稻壳人的残骸、土壤样本和那诡异的混合液体。
“所以这些村民，”黄启发压低声音，“真的是吃了那个什么...转基因水稻，就变成了稻壳人？”
“不是简单的转基因。”欧阳震华摇头，“那些水稻种子含有拉莱耶孢子，食用后会在人体内孵化，逐渐取代宿主的中枢神经系统，最终将人变成由孢子控制的傀儡。”
黄启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掏出笔记本，开始起草报告：“那，本案系...呃...转基因食品过敏引发的集体精神疾病及暴力事件？”
欧阳震华和聂宝言同时转头看向他，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
“黄SIR，”聂宝言无奈地说，“你刚才有没有听我们解释？这是克苏鲁系的生物污染事件，不是普通的食品安全问题！”
黄启发摊手：“那你要我怎么写？跟上面说‘新界村民被外星孢子变成稻壳人’？署长不把我调去守水塘才怪！”
欧阳震华叹了口气，知道黄启发说得不无道理。他走到帐篷边缘，望着外面被暴雨击打的稻田。即使在这样的倾盆大雨中，那股铁锈与海水混合的怪味依然隐约可闻，仿佛已经渗透进了土壤深处，成为这片土地永恒的一部分。
“那就按你说的写吧。”欧阳震华最终妥协，“但标注此案仍有疑点，建议封存待进一步调查。”
黄启发满意地点头，在报告上刷刷写起来。
雨势渐小，三人决定再次巡视现场，收集暴雨后的样本。当他们走到稻田西侧时，聂宝言突然停下脚步。
“你们看那里。”她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那是根叔的坟，对吧？”
欧阳震华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瞳孔猛然收缩。
根叔是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也是第一个被发现变成稻壳人的受害者。他的坟墓现在被暴雨冲刷得有些凌乱，但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是坟头上长出的一株奇特的植物。
那是一株约半米高的麦穗，茎秆却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它迎风轻轻摇曳，穗头上的麦粒饱满异常，在灰暗的天色中微微发亮。
三人走近细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每一粒麦子都不是天然的形状，而是精细地塑造成微缩的地图形状——清晰地呈现出香港的轮廓，连维多利亚港、九龙半岛和香港岛的特征都分毫不差。
“这...这是...”黄启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欧阳震华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粒“麦子”，放在掌心仔细观察。那粒香港地图形状的麦子触感冰凉，明显含有金属成分，表面有着细微的锈迹，散发出与稻田里一样的铁锈与海水混合的气味。
“麦粒形状的香港地图...”聂宝言轻声说，“这意味着什么？”
欧阳震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仔细察看那株机械麦穗的根部。他发现根茎并非完全由金属构成，而是某种有机与无机的杂交体——植物的纤维组织中穿插着微小的金属丝，如同某种生物电路。
“记得根叔临死前的呓语吗？”欧阳震华突然问道。
聂宝言点头：“他说‘土地已经标记，收割之时将至’。”
黄启发不安地环顾四周：“喂，你们别吓我啊，什么意思这是？”
欧阳震华站起身，面色凝重：“我认为这是一种标记，或者说，一种预示。根叔是这片土地上的长者，他与土地的联系最为深厚。当孢子感染他时，不仅控制了他的身体，还从他记忆中提取了香港的地理信息，然后通过这种形式表现出来。”
聂宝言接话：“你的意思是，这片土地...被‘标记’了？就像传染病中的疫区？”
“比那更糟。”欧阳震华深吸一口气，“我认为这预示着某种同化过程已经开始。就像这些麦穗一样，有机与无机融合，自然与人工结合，最终整个香港都可能被‘重组’。”
黄启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伸手想摸根烟，却发现烟盒早已湿透。
就在这时，欧阳震华的手机响起。他接通电话，听着对方的叙述，脸色越来越沉。
“怎么了？”聂宝言问。
“是陈浩南打来的。”欧阳震华挂断电话，“他说铜锣湾、湾仔、九龙城寨等多个地方，都发现了类似的怪异植物——从墙壁裂缝、下水道、甚至混凝土结构中长出金属植物，全都结着香港地图形状的果实。”
三人陷入沉默，只有帐篷外的雨声滴滴答答。那株坟头上的机械麦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麦粒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金属声响，宛如某种诡异的铃铛，宣告着一个不可逆转的进程已经开始。
黄启发最终打破了沉默：“那...我的报告还要写‘转基因食品过敏’吗？”
欧阳震华看着那株机械麦穗，轻声道：“随便你怎么写吧，黄SIR。反正很快，就不会有人关心一份报告的内容了。”
他伸出手，接住从帐篷边缘滴落的雨水，凑到鼻前闻了闻。那股铁锈与海水的味道，已经渗透进雨水中，随着暴雨的冲刷，正蔓延到香港的每一个角落。
暴雨可以冲走孢子，却冲不掉这预示着终结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