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江玥汐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啦，该松开了，我得束发了，不然真要迟了。”
冷亦清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臂，站直身体。
他犹豫了一下，忽然开口：“我帮你。”
江玥汐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他。
冷亦清被她看得耳根微红，但还是坚持：“让我试试。”
江玥汐将发带递给他，转身背对着他坐好：“好呀，冷大家主亲自束发，我的荣幸。”
冷亦清接过发带，拿起妆台上的玉梳，动作明显有些生涩。
他小心地捧起她的长发，学着记忆中她平日束发的样子，试图梳理整齐。
墨发顺滑如丝，却不太听他的话，总有几缕不听话地滑落。
他尝试将头发拢到一起，用手腕压住，另一只手去拿发带缠绕。
然而顾此失彼，不是这边松了，就是那边歪了。
捣鼓了好半天，他才勉强用发带在江玥汐脑后束起一个……形状有些松散、位置略偏的发髻。
他抿着唇，仔细端详，似乎觉得还算能看。
江玥汐感觉到他停了动作，便想转头看看镜子。
这一转头，动作稍大了些，那本就根基不稳的发髻瞬间散开，墨发再次披泻而下，只有发带还松松地挂在发间。
江玥汐、冷亦清：……
江玥汐看着镜中自己瞬间恢复披头散发的样子，愣了一秒，随即转身，拉过冷亦清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那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凝冰时稳定有力。
她眼中漾开新奇又戏谑的笑意，抬头看他：“冷大家主这双手，灵力精妙，没想到……竟然不会束发？”
冷亦清被她看得脸颊泛红，有些窘迫地承认：“……嗯。”
这些细致琐事，他确实很少沾染。
江玥汐看他不好意思的模样，反而笑得更欢，松开他的手，重新坐好：“无妨，慢慢来，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再试一次？”
冷亦清点了点头，重新拿起梳子，神情比刚才更加认真专注。
时间就在冷亦清略显笨拙却无比认真的束发尝试中，一点点流逝。
……
院外，其他五人早已收拾妥当，聚在空地等候。
苏砚今日一身崭新的红衣，并非艳俗的大红，而是偏暗的绛红色，衣襟袖口以玄色滚边，衬得他面如冠玉，风流尽显。
墨发这次难得用了一根赤玉簪高高束起，显得精神又贵气。
他正对着镜子最后调整簪子的角度，力求完美。
沈梨也换上了那套鹅黄裙装，灵动可爱，腰间小口袋鼓鼓囊囊，显然塞满了“补给”。
她抱着食人花，左等右等不见江玥汐出来，忍不住小声嘀咕：“师姐怎么还没好呀？连大师兄这么爱打扮的都出来了……”
苏砚耳朵尖，立刻从镜子前转过头，“小师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连我这么爱打扮的都出来了’？”
“本师兄这叫注重仪容，是对大比的尊重，对对手的震慑！懂不懂？”
沈梨吐了吐舌头：“是是是，大师兄最尊重比赛了。”
林清雪一身墨蓝长裙，身姿笔挺地立在院中，惊蛰剑负在身后。
她望着江玥汐紧闭的院门，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沉默的时间显然比平时长了些。
以她对江玥汐的了解，以及某人那黏糊劲……她大概猜到了原因。
八成是那位大清早又去“叨扰”，结果耽误了时辰。
叶霖一身月白青衫，温润如玉，站在稍远处，目光也落在江玥汐的院门，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混杂着“果然如此”和一丝无奈的笑意。
楚崎穿着他那身深灰短打，背着他那面标志性的巨盾，憨厚的脸上带着点茫然，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看着江玥汐的院子不说话。
就在大家考虑要不要去“礼貌”地敲敲门时——
“吱呀”一声，院门终于开了。
江玥汐和冷亦清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两人神色如常，江玥汐脸上带着惯有的洒脱笑意，冷亦清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
只是江玥汐的发髻，虽然样式简洁利落，但细看之下，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甚对称，几缕碎发也没完全拢进去，带着点匆忙潦草的痕迹。
而冷亦清的耳根处，还残留着未完全褪去的淡红，眼神略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江玥汐迎上众人望过来的目光，难得地露出一丝赧然，拱手笑道：“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我们这就出发？”
苏砚看着他们，再联想到刚才漫长的等待，瞬间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促狭又了然的笑，拖长了调子：
“哦——明白了，不怪玥汐师妹，是我们来得太早，打扰了‘某些人’的……晨间功课。”
冷亦清耳根的红意瞬间蔓延到脖颈，别开了视线。
江玥汐笑着白了苏砚一眼，“快走吧，真要迟了。”
一行人不再耽搁，迅速下山，朝着山门广场赶去。
昭华宗山门广场，此刻已是人声鼎沸。
玄灵真人、药峰峰主、丹峰长老、器峰代理长老等数位宗门高层已然在场。
他们身后是数百名精神抖擞、列队整齐的内外门弟子，黑压压一片，气氛庄重而肃穆。
辰时将至。
就在玄灵真人考虑要不要派人去催时，广场入口处，七道身影恰好踏着最后一缕晨光，步入众人视野。
刹那间，原本有些嘈杂的广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为首的江玥汐，一身玄色银纹劲装，身姿高挑，墨发高束，额前几缕碎发随风轻扬，眉眼英气明丽。
她身侧半步，冷亦清墨发冰眸，依旧是一身惯常的冷色调衣衫，气质清绝，站在江玥汐身边，非但不显突兀，反而奇异地和谐，如同映照玄月的寒潭。
稍后一步，是红衣墨边、神采飞扬的苏砚，赤霄剑佩于腰侧，顾盼间风流尽显。
墨蓝长裙、神色清冷的林清雪，惊蛰剑隐有雷光，沉静而锐利。
月白青衫、温润含笑的叶霖，气质宁和，如清风朗月。
深灰短打、背着巨盾的楚崎，敦实憨厚，稳如磐石。
鹅黄裙装、灵动活泼的沈梨，抱着食人花，眼珠滴溜溜转，好奇地打量着广场上的人群。
七人气质迥异，却奇异地融为一体。
他们一出现，瞬间吸引了全场所有的目光。
年轻弟子们眼中满是惊艳、崇拜与向往，连几位见多识广的长老，眼底也掠过赞赏之色。
玄灵真人原本因他们“踩点”到来而升起的一丝薄怒，在看清他们这身行头和精神面貌的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满意、甚至开始膨胀的骄傲。
看看！这就是他昭华宗的亲传！
看看这气度！看看这风采！这身打扮，简直是为争面子而生的！
昨天那点鸡飞狗跳……咳，什么昨天？他完全不记得了。
玄灵真人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比现场，自家亲传一亮相，便引得其他宗门惊叹连连，随后一路高歌猛进，最终登顶夺冠，而他被一众老友羡慕嫉妒地包围恭维的场景……
他捻着胡须的手都有些激动得发颤，越看眼前这几个孩子越觉得顺眼。
“咳！”他清了清嗓子，压下心中澎湃的幻想，努力维持着宗主威严，“既然人到齐了，便准备出发！”
他袖袍一挥，一道灵光打出。
天空中云气翻涌，一艘巨大的飞行法器缓缓显现。
船身通体流转着温润的灵光，船头雕刻着昭华宗的山门图腾，船楼高耸，气势恢宏。
这是昭华宗的镇宗飞行法宝之一——“凌云渡”。
“所有参与大比弟子，登船！”玄灵真人朗声道。
江玥汐等人不再多言，随着人流，身形掠起，稳稳落在“凌云渡”宽阔的甲板之上。
玄灵真人与诸位长老最后登船。
巨大的船身微微一震，灵光大盛，缓缓升空，调整方向，随即化作一道流光，破开云层，向着此次宗门大比的举办地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