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尘盘坐在雷烬废墟上,指节深深掐入掌心。
太乙青木雷的生机在识海游走时,他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簌簌坠落——不是伤痛,是记忆。
月灵...上月十五,她在炼丹房为我留的温玉羹...他喉结滚动,指尖微颤,汤里浮着三朵素心兰,花瓣边缘被火候焐得半透明...可当雷纹漫过识海裂缝,那半透明的花瓣突然模糊成一片白,再想抓时,只剩空落落的疼。
借用他人之力,必损自身之真。他低笑一声,声音里浸着冰碴。
前世雷尊的见识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刀,剖开这噬忆祖雷的真相——每吞噬一段别人的记忆,就像在神魂里插一根针,拔针时必然带下自己的血肉。
扑棱!
一道黑影掠过眉梢。
秦尘抬眼,见只羽毛焦黑的噬碑鸦歪歪扭扭栽下来,爪子上还勾着半块残碑。
鸦腹突然震颤,沙哑的人声从里面渗出来:...钥匙...不是打开门的...是砸开门的...
他瞳孔骤然收缩。
这句话他记得太清楚——三日前在星海深处,面对雷母时,他攥着断剑说的就是这个!
当时雷母的瞳孔里翻涌着诡谲的光,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愤怒,而是...预知?
这些鸦鸟不是乱吃。秦尘猛地翻身而起,雷翼在背后炸成细碎雷光。
他顺着鸦群飞掠的轨迹冲进灰堆,指甲抠进焦土,翻出十数块未消化的碑片。
当最后一块碎片拼上时,他的呼吸陡然一滞。
第九容器弑母,雷烬焚天。
字迹在灰雾里泛着血光。
秦尘的指节捏得发白——是雷母对他的称呼,二字像根烧红的铁钎,直接捅进心脏。
他忽然想起老妪消散前那丝隐晦的期待,原来从一开始,所有的碑文都在写未来。
嗤——
冷风卷起雷灰,十二道灰影从四面八方浮现。
这次的灰影使不再是虚影,腰间缠着泛着幽光的缚忆网,网丝上串着密密麻麻的记忆碎片,其中一片,正是方才他拼凑预言的画面。
为首的灰影使低喝,缚忆网如活物般窜来。
秦尘旋身避开,却觉脚下一空——地面竟也化作灰雾,将他困在直径三丈的牢笼里。
躲不掉了。他咬碎牙,识海里的噬忆祖雷突然躁动。
那雷纹在经脉里烧出一条火线,他想起方才吞噬九龙枪王残念时,庚金白虎雷与枪意共鸣的锐痛。
赌了!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最近的石碑上。
刹那间,碑面浮现出龙形纹路,一个披甲持枪的虚影破碑而出。
秦尘只觉一股滚烫的力量顺着眉心灌进来,十二玄雷中的庚金白虎雷突然暴鸣,一杆由雷纹凝聚的长枪在掌心成型。
他足尖点地,枪尖划开一道雷弧。
这一枪快得离谱,灰影使的缚忆网刚要收拢,枪尖已刺穿它的胸口。
第二枪挑向左侧灰影的咽喉,第三枪旋身扫过背后,每一击都带着前世枪王的狠辣——那是刻在残念里的本能。
十数道灰影被钉在地上,逐渐散成雷烬。
可秦尘的瞳孔却慢慢失去焦距,他单膝跪地,喉间溢出陌生的呜咽:……吾主,臣未能护您周全……
秦尘!
一道血痕撕裂虚空,凰九幽的神识如利剑般刺进他识海。
她的声音裹着北冰域的寒气:你若继续吞噬,迟早变成别人的壳! 一枚冰魄碎片砸在他掌心,里面映出北冰域的画面——两枚极寒冰魄绕着她的本体旋转,冰雾中隐约可见反噬阵的纹路。
学它!她厉喝,不是压制,是转化!
秦尘浑身一震。
他闭目引动鸿蒙本源雷,将识海里翻涌的残念导入雷胎熔炉。
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残渣与雷之心碰撞,竟渐渐化作细小的雷纹,融入十二玄雷的脉络。
虽然仍有刺痛,但失控的时间从半柱香缩短到十息。
好了。他睁开眼,额角渗着冷汗。
刚要松口气,却觉脚边有凉意蔓延。
秦公子。
稚嫩的声音从脚边传来。
秦尘低头,见个扎着双髻的瘦小身影正仰头看他,手里攥着块空白玉简。
那孩子的眼睛像两口深潭,潭底浮着星子般的光——是忘名童。
你想知道别信她是谁说的吗?
不等回答,忘名童踮起脚,将玉简贴在他眉心。
刹那间,画面如潮水涌来:雷劫云翻涌的天空下,一道熟悉的身影跪在血里,手中握着断裂的誓言符。
那是他自己的背影,却发出女子的泣语:别信她...我会害了你...
玉简炸裂成光点。
忘名童抬头冲他笑了笑,身体像被风吹散的灰,转眼只剩地上的空白玉片。
秦尘呆呆看着掌心的碎片,喉间发紧:那是...我自己?
背后传来骨节摩擦的轻响。
秦尘猛地转身,第三道灰影不知何时立在他身后。
这一次,灰影的嘴角竟勾起诡异的弧度,它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烬都更深处。
在它指尖所指的方向,一缕若有若无的梵音飘来,混着雷烬的气息,隐约能听见二字。
秦尘握紧掌心的雷纹,目光却落在更远处——那里有座半掩在灰雾中的门,门上刻着二字。
而在门的阴影里,似乎有个身影正跪坐着,手中握着什么泛着冷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