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年的八月初八,黄道吉日。
天刚蒙蒙亮,京市的后海边上,萧家老宅已经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大门口挂着两盏比人还高的大红灯笼,院子里的每一棵树上都系满了红绸带。从大门一直铺到正厅的红地毯,厚实得踩上去像走在云端。
这一天,萧家嫁女。
“噼里啪啦——!”
早晨八点零八分,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云霄,炸醒了半个京城。
紧接着,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来了!来了!迎亲的车队来了!”
守在胡同口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伸长了脖子往外看,随即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这……这是迎亲车队?
只见宽阔的大马路上,打头的不是什么黑色的红旗轿车,也不是白色的进口奔驰,而是整整十八辆崭新的、披红挂彩的红色“解放”牌大卡车!
这些卡车擦得锃亮,车头系着巨大的红花,车斗里并没有拉货,而是站着身穿统一制服、敲锣打鼓的萧氏物流员工。
那是萧家发家的根本,是五伯萧长怀特意安排的“排面”。
在这十八辆代表着“路路通、财运通”的大卡车后面,才是清一色的黑色红旗轿车,足足有三十六辆,像是一条黑色的长龙,蜿蜒出几公里远。
“我的个乖乖!这就是首富家的气派啊!”
“拿大卡车开道,这京市独一份了吧!”
在一片惊叹声中,车队缓缓停在了胡同口。
沈昭珩一身暗红色的中式喜服,衬得他更是丰神俊朗、贵气逼人。他跳下头车,身后跟着卫子宸以及那从香江飞来的、个个都是金融精英的伴郎团。
这群香江精英平时在谈判桌上那是舌灿莲花,可今天一下车,看着堵在萧家大门口的那几尊“门神”,一个个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二哥……这、这怎么进啊?”一个伴郎咽了咽口水。
只见萧家大门紧闭。
门口站着一排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
领头的是谁?
左边是身穿警服的萧戈;右边是浑身散发着特种兵煞气的姚谨言和萧逸;中间站着一身腱子肉、那是能徒手掰弯钢筋的萧峰;旁边还蹲着个正在玩军刺的秦墨白。
这哪里是伴郎团?这分明是“海陆空特战队”加“刑警大队”!
“想娶我们家大钱?”
秦墨白站起身,把军刺往袖子里一收,露出一口白牙,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过五关斩六将了!”
沈昭珩整理了一下衣领,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
他就知道,这帮大舅哥小舅子没那么好对付。
“兄弟们,上!”
沈昭珩大手一挥。
身后的香江伴郎团立马冲了上去——当然不是打架,而是掏出了厚厚的一叠叠红包。
“各位大哥!辛苦了!抽烟!喝茶!”
红包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
但萧家的哥哥们那是缺钱的人吗?
“红包收下了,但规矩不能坏!”萧戈一挥手,“第一关,俯卧撑一百个!不做完别想进门!”
“啊?!”香江的精英们惨叫连连。
但为了兄弟的幸福,拼了!
一时间,门口全是哼哧哼哧做俯卧撑的声音。沈昭珩二话不说,脱了外套,单手撑地,做得那叫一个标准又迅速,引得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尖叫连连。
过了体力关,还有才艺关、智力关……
最后,还是元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主要是怕误了吉时,偷偷给开了个后门,这群狼狈不堪的新郎和伴郎才终于冲进了院子。
……
正厅内。
钱钱端坐在梳妆台前。
她穿着贺青丝亲手缝制的那套凤冠霞帔。大红色的云锦上,金线绣出的凤凰展翅欲飞,每一片羽毛都在灯光下闪烁着流光溢彩。头上戴着的凤冠,点翠镶珠,正中间那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衬得她面若桃花,贵不可言。
当沈昭珩气喘吁吁地冲进房间,看到她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消失。
他的眼里,只剩下了这抹惊心动魄的红。
“钱钱……”
他走过去,声音沙哑,眼眶微红,“你真美。”
钱钱透过镜子看着他,嫣然一笑:“傻样。还不快带我走?”
“走!这就走!”
沈昭珩一把抱起她,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大步走出了闺房,来到了正厅。
这里,是最后也是最难过的一关。
拜别父母。
卫子戚和贺青丝端坐在高堂之上。萧景行和卫老爷子坐在两旁。
钱钱和沈昭珩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爸,妈。”钱钱端起茶杯,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女儿……不孝,以后不能天天陪在你们身边了。”
贺青丝眼圈红红的,接过茶喝了一口,强忍着眼泪扶起女儿:“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嫁人了也是妈的闺女,要是受了委屈,随时回来,妈养你一辈子。”
轮到卫子戚了。
这位铁血半生的将军,端着茶杯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小一团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儿,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喝干了茶,放下杯子,然后站起身,走到沈昭珩面前。
沈昭珩立刻挺直了脊背。
“沈昭珩。”
卫子戚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我这辈子,没向谁低过头。但今天,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了。”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抓起钱钱的手,郑重地、缓慢地,交到了沈昭珩的手心里。
“她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宝。她性子要强,有时候脾气倔,你多担待。”
“如果有一天,你不爱她了,别打她,别骂她,也别冷落她。”
卫子戚的眼角,终于滑落了一滴浊泪,“你把她送回来。我要。我们卫家要。”
这一番话,说得在场的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沈昭珩紧紧握住那只手,单膝跪地,对着卫子戚发誓:“爸,您放心。只要我沈昭珩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好……好。”
卫子戚转过身,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走吧!吉时到了!别误了时辰!”
在一片喜庆又感伤的唢呐声中,钱钱趴在了元元的背上。
“姐姐,抓稳了。”元元稳稳地背起妹妹,一步一步走向大门,“送你出门。以后常回家看看。”
十八辆大卡车同时鸣笛,声震九天。
那条长长的迎亲队伍,载着萧家最珍贵的明珠,缓缓驶向了幸福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