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焦味掠过崖壁,许羽柒站在高岩之上,指尖还残留着银针插入发髻时的微颤。她没有动,目光落在远处执法军列阵而入的方向。那支玄色队伍已停在火场边缘,白袍老者立于前方,玉笏横举,身后长戟如林。
罗景驰从侧翼走来,低声道:“他们开始清点尸体了。”
许羽柒轻轻颔首,右手缓缓抬起,将耳后那根主控银针取下。她俯身将针尖插入地面缝隙,一丝极淡的粉雾顺着石缝蔓延而出,在火光与尘土间划出一道若有若无的界线——毒雾未散,仍在可控范围之内。
执法军中有人皱眉后退,几名弟子低声议论起来。
“祥鹤楼越境设伏也就罢了,如今还敢用毒?”
“她拿得出证据吗?这整件事,会不会是自导自演?”
声音不大,却传到了高处。
许羽柒依旧沉默。她只是抬手,朝罗景驰示意了一下。
黑衣人立刻上前,双手捧起一只乌木匣。打开时,三样东西并列摆出:半截残破军令、一枚泛着暗绿光泽的蛊虫残片、还有一小包透明油纸包裹的粉末,隐约可见其中几粒银灰色颗粒。
罗景驰朗声道:“军令出自威虎门调兵簿副本,火漆印鉴可验;追踪蛊残片与雷霆炮内核一致,属正派制式;此药为‘换颜散’,媚香楼秘传易容之术所用,替身体内检出同源成分。”
他顿了顿,指向被押在囚笼中的苏云曦:“此人面部经脉有七处异常扭曲,舌底藏药囊,昨夜至今未进水米,却无脱力之象——非本体,何以为证?”
白袍老者缓步上前,亲自查验。他盯着那包粉末良久,忽然抬眼看向许羽柒:“你早知道会有替身?”
“我知道的,从来不止这些。”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若要查,就查到底。否则,今日放过一人,明日死的就是百名无辜。”
老者凝视她片刻,终于转身,举起玉笏:“奉正道盟令,即刻围剿媚香楼本部。所有关联据点查封,残党一律缉拿,不得放走一个。”
号令落下,执法军迅速分队。一部分留下善后,另一部分由副统领带队,押着囚笼向山下行去。
许羽柒跃下高岩,衣角拂过焦土,随队前行。
途中经过一处陡坡,崖顶忽有破风声袭来。三道黑影疾冲而下,刀刃泛着幽蓝,直扑囚笼。
她脚步未停,只是一扬手。
三枚银针几乎同时离指,穿过空气发出细微嗡鸣。下一瞬,三人喉间齐齐一震,像是被无形之物扼住喉咙,身形僵在半空,随即重重摔落,抽搐不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罗景驰带人上前将他们拖起,绑缚结实。
许羽柒走到其中一人面前,鞋尖轻点其胸口:“回去告诉姜堰晨——他的棋子,我不收。”
那人眼球暴突,嘴角渗血,眼神里满是惊惧。
她不再看,转身继续前行。
一行人抵达媚香楼旧址时,天色已近黄昏。朱漆大门早已被执法军撞开,匾额落地碎裂,院内灯火尽灭,唯有后宅几处偏房还有零星人影晃动,皆已被控制。
正殿前空地已被清理出来,中央挖出一个深坑,四周堆着秽物,臭气弥漫。坑边立着一块粗木牌,上书四个墨字:“媚香遗臭”。
苏云曦被从囚笼中拖出时,穴道仍被封住,四肢无力,只能由两名执法军架着行走。她脸上沾了灰泥,嘴唇干裂,但双眼依旧睁着,目光冰冷,竟无半分惧意。
许羽柒缓步走近,在她面前站定。
“你笑什么?”她问。
苏云曦没回答,只是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像是在等什么。
许羽柒也不恼。她从袖中取出一根细长银针,针尖泛着幽蓝光泽,像是浸过某种剧毒液体。
她绕到苏云曦身后,手指轻轻抚过对方眉心。
“你说姜堰晨不会放过我?”她声音很轻,像在耳边低语,“可你忘了——他从未真正爱过你。”
话音落,银针刺入。
苏云曦浑身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她张口呕出一大口黑血,浓稠如浆,腥臭扑鼻,溅落在脚下的泥地上,竟冒起丝丝白烟。
围观弟子纷纷掩鼻后退。
执法军毫不迟疑,立即将她拖至粪坑边,强行按跪下去。她的膝盖陷入湿泥,上半身前倾,几乎要栽进坑中,却被两旁士兵死死拽住。
许羽柒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
“这一跪,不是为你犯的罪。”她说,“是为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偿命之前的礼。”
苏云曦喘息粗重,额头抵着冰冷的泥沿,终于开口,声音嘶哑破碎:“你以为……赢了?”
“我不是赢。”许羽柒收回银针,轻轻擦净,“我是回来讨债的。”
她挥手,示意将人关押至后院地牢,暂不处决。
罗景驰走过来,低声问:“接下来如何?”
“等。”她望向远处逐渐暗沉的天际,“等威虎门的消息。”
就在此时,一只通体漆黑的小蜘蛛从墙缝爬出,沿着她的裙角迅速攀上手腕。她不动声色地将其收入袖中,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它的背壳。
片刻后,她转身走向主殿废墟,脚步平稳。
执法军已在各处布防,正派长老亲自坐镇前厅,白袍老者则下令封锁全楼,彻查账册密档。
许羽柒登上残破的高台,环视四周。火把映照下,断梁残柱投下长短交错的影子,像是一道道未完成的符咒。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一阵轻微的震动从袖中传来。
那只影蛛正在疯狂抖动触须,腹部浮现出极其细微的红色纹路——新的信号,来自北方密道。
她缓缓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