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听懂了:“老夫人和侯爷吗?”
宁锦点头。
她摸了摸秋云的脑袋:“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宁锦这样的身体,外出都困难。
只能将事情丢给秋云去做。
秋云点了点头:“小姐,您说。”
“去贴告示,就说寻找失踪的家仆,记住了,说她偷盗了我的东西。”
秋云诧异地道:“您指的是吉祥?”
宁锦方才还亮起来的眼睛暗淡了一些,她的视线悲伤:“然后你再悄悄找点人,看看有没有办法帮她找个好点的地方安葬。”
吉祥死于非命,宁锦现在没办法帮她报仇。
她打开了自己放在床尾的小柜子。
上下两层。
上面都是宁锦和容青凌俩人相爱时候留下的痕迹。
当初宁锦焚烧的书信就来源于此。
还剩下了一些鸡零狗碎的,都是二人感情的见证。
宁锦过往打开盒子还会感到酸涩难当。
如今却像是没什么感觉一样,直接将上面的东西给弄到了一边。
随后,将下面那一层打开。
下面有一支是当初顾沉墟送的,宁锦母亲的遗物。
也就是那一支金琼牡丹。
宁锦看着牡丹,脸上浮现出了怀念之色。
“恐怕等我以后离开这里,离开容家,离开了京城,这是我唯一能带在身上的东西。”
宁锦的脸色有些微暗淡,但是那暗淡里面透出来了一点向往。
宁锦的话让秋云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忍不住道:“什么,什么叫做离开这里,离开京城?”
“小姐,你要走吗?”
宁锦从来没有将心中的这些打算告诉给旁人过。
但是秋云和她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且俩人捆绑的不能再死。
宁锦道:“我给你找个好人家吧,还是说,你有没有心仪之人?”
等她离开了京城,秋云一个弱女子,若是没有夫家,恐怕会很难过。
但一切都是看秋云自己的意思。
宁锦的语气不似作假,这让秋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然后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的腿:“不,我哪儿也不去,小姐,我就只想跟着你。”
“你,你是不是还是恨我,恨我背叛了您,可我,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敢去救吉祥。”
秋云一副要被抛弃的仓皇模样。
宁锦的心中生出了淡淡的怜惜。
她将吉祥给拖起来:“不许这么说,吉祥,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我可从来没提过,要抛弃你,扔掉你,又或者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只是想要让你好好的,我是注定要走的,难不成,你以为我还能和容青凌继续过下去吗?”
秋云看宁锦的表情不像是在哄骗她,这才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您,您的意思是,您想要和离后离开?”
“咱们不可以回家吗?”
秋云想的还很乐观:“有了大人在,谁还敢对您胡说什么,胡作什么?”
“反正大人是被冤屈的呀。”
宁锦忍不住给了秋云一脑门:“谁告诉你,父亲的事情还有余地。”
秋云自然是道听途说来的。
宁锦却苦笑了一声:“不可能了。”
宁父的事情,其实从来就没有转圜余地。
不管是容青凌,还是顾沉墟,他们的话,都是对她的哄骗更多。
宁锦的脸色有几分酷冷。
她轻声道:“他们都只是想要得到宁家的东西。”
宁锦拿出了金琼牡丹下面的一枚钥匙。
那日在牢中,宁父说,他把所有的宝贝,都收在了他和宁母的定情之地。
这意味着,就在宁家老宅。
宁锦让吉祥去看,随后吉祥还没有将回禀的消息说清楚,就发生了谭铃雪的事情。
虽然之前就有了计划,但是宁锦没有想到,吉祥这么快就被谭铃雪抓了。
所以宁锦这一次的小产,也可以说事出突然。
她确实差点搭了一条命进去。
而吉祥最终还是丧命。
可是既然吉祥去看了,容青凌这样处心积虑的人,既然早就盯上了宁父的物件,肯定早就派人跟踪了吉祥。
他没有得到,所以还会对她假以辞色。
似乎想要将两人的关系恢复到最初。
这说明宁锦最开始的猜测有误。
宁父嘴里说的定情之地,并非在宁家老宅。
那还能有什么地方?
金琼牡丹。
只能是金琼牡丹盛开的地方。
宁母遗物,这只金琼牡丹,是个上好的天然制品。
但宁父和宁母最早相见,就是在聚珍坊,宁父想要买金琼牡丹的雕塑,然后二人相见了。
因着宁母那人性子傲慢刁钻,直接嘲讽了宁父选东西眼光差。
宁父难道就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来二去,二人直接对呛了起来。
就是这么一遭,二人重新认识了以后,才慢慢地发展出了感情。
聚珍坊并非是京城的,而是在南方一座县城,里面可以储物,是一座银庄。
宁锦就有宁母给她开的户在那里。
巧的是,不知是否因为对宁母还有几分感情,宁父虽然贪掉了宁锦的嫁妆,却并未将银庄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宁锦以为他私吞了。
但是她后面才想起来,宁父在她出嫁的时候,就给过她一把钥匙。
说的是宁母留给她的东西,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宁锦此时才明白过来,也许这钥匙,就是银庄的信物。
她将钥匙紧紧地攥紧在手中。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别的,咱们只要等着要钓的鱼自己上门就可以。”
宁锦这话实在是再清楚不过。
秋云立马得令,出去准备。
到了晚上,容青凌果然过来了。
他自从那日宁锦犯了“疯病”以后就再也没进过宁锦的门。
似乎非要宁锦前去找他才可以。
如今因为宁锦要找偷盗东西的“小贼”,所以出来阻拦。
因着秋云说,丢的东西似乎是和宁母有关,宁锦以为吉祥趁乱卷着东西跑了,已经说了,告示贴出来还没反应,她就要去报官。
容青凌得想办法打消宁锦的念头。
“身体还没好,就折腾这些做什么?”
容青凌进门,他没提告示的事。
只是身后跟了个沉默寡言的姑娘。
阿月。
宁锦想到了白天棠香说的。
阿月会成为宁锦的第二个丫鬟。
宁锦没回答容青凌的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阿月。
容青凌看了眼阿月:“你不是这边缺人手吗?阿月虽然跟着谭铃雪过,但是她为了你,私底下对我说了不少好话。”
“而且,你不也用了她。”
容青凌很自然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过来伺候你。”
“省的再在外面找了什么手脚不干净的丫头,让你白白伤心。”
容青凌将告示放在宁锦跟前:“不像话,这个吉祥,当初我看她模样就知道是个不干净的。”
“如果不是念在你觉得她有眼缘的份上,我早就给赶了出去。”
宁锦道:“吉祥不是好东西,这个阿月,是个轻而易举就背起主子的,我不想要这种。”
她的直接得很,甚至连让容青凌找点借口的机会都没有。
宁锦又道:“如果非要搞什么丫头,不如从老夫人那边调两个过来好了,都是容家的老人了,知根知底的。”
“那大夫还是容家的老人呢,不还是暗算了你。”
容青凌道:“锦儿,你就听听我的,乖,在用人方面,夫君还是比你做的好几分的。”
宁锦不由得勾唇,讽刺一笑:“夫君对于谭铃雪,确实如此。”
容青凌一下子被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宁锦轻轻一笑:“不过夫君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夫君,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我的院子里,确实需要一些丫头。”
“阿月,你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
阿月立刻恭敬地道:“奴婢都知道了。”
宁锦“嗯”了一声,又道:“还有,我想问问,夫君难不成同阿月以前就认识?”
“如果我是夫君,处死了谭铃雪,这个丫头,我也不会留。”
宁锦的眼神落在阿月的身上,如同有千斤重。
阿月有些紧张地将整个脊背都紧了起来。
容青凌对于宁锦现在的表现倒是不意外。
一个人在大喜大悲之后,总是会异常一点。
她刚刚失去孩子,先前就发疯。
如今看谁都戒备,也很正常。
何况在容青凌眼中,宁锦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脱离他。
容青凌喜欢宁锦,但他也没想过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将宁锦困在身边。
只是他要算计宁家,且想让宁锦再上心一些,万万没想到玩脱了。
容青凌心中微微叹气,他抱了抱宁锦:“好好,夫君都听你的,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阿月,我就把她赶出去。”
“但是,阿月她,是我一个兄弟的女儿。”
“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的,我相信她的为人。”
宁锦挑眉:“夫君好像总是很喜欢照顾这些兄弟的女儿,妹妹。”
“怎么,是又要抬一个表小姐吗?”
“只是可惜,我没有第二个用来流产的孩子了。”
“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个了。”
这话实在尖锐。
容青凌也因为宁锦不能再怀孕很烦躁。
他即便爱宁锦,也是需要孩子的。
何况,他希望让宁锦有急迫感,能够更爱他一点。
怎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不仅没懂事一点,反而更像是一根尖刺一样,让他抓在手里都觉得难受。
“宁锦,难道我不伤心吗!”
容青凌道:“我也很伤心。”
“但我是男人,是男人都会犯错。”
“你应该包容你的夫君,把你的脾气放软和一些。”
“再说了,阿月只不过是来做伺候你的下人,我已经说过,不可能会有第二个谭铃雪。”
“难不成你需要我发毒誓?”
阿月看着确实比谭铃雪老实很多。
一直低着头,从来没变化过。
宁锦本来觉得她是真的老实,当初弄了她的家人,故作威胁。
当时她的眼泪也不像是假的。
可是,她能从容青凌这里全身而退,还突然多了个所谓的故交之女的身份。
而吉祥却惨死。
这说明阿月和容青凌关系匪浅。
棠香在提到阿月的时候,语气里也带了一股很微妙的嫉妒。
宁锦仔细想了想,十有八九,这个阿月,和别的女人一样。
都是容青凌的女人。
一个小小的容家,号称人口简单。
在这个京城都算是极其单调的家族了。
比宁家后院还干净。
但是,中间的腌臜谁能懂?
女子被困在这一亩二分地,且男主人年轻勇猛,身份崇高,她们自然会下意识地去寻找手握资源的人。
宁锦似笑非笑:“好。”
如此干脆,别说容青凌,就连一直保持镇定的阿月都抬起头来,看了宁锦一眼。
宁锦眼神淡淡的,落在阿月的身上:“那你以后就和秋云一起伺候我吧,我身子虚,而且没什么能给你的,俸禄和秋云齐平,行不行?”
“奴婢谢过主子。”
眼看着一桩事情了了,容青凌笑了一下,他轻声道:“对了,我听说你今天还给了棠香好一顿威风。”
“我的院子都要被她砸干净了,怎么不能教训?”
容青凌立刻道:“可以可以,夫人是一家之主,想要教训个丫鬟不是绰绰有余?”
“一家之主?”宁锦抬眸,一双眼睛带了些讥讽,“侯爷说的是对牌都握在丫鬟手里的一家之主?”
“怕不是过几天,我都要去棠香屋子里请安了。”
容青凌好笑地道:“好大的醋劲,你放心,我对她不感兴趣。”
“棠香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又昏迷着,必须得有人料理起来。”
“这几日她也做的不错,只是对你不敬重,这事儿我已经教训过了,估计是被老太太影响了,你放心,绝对不敢违背你的意思。”
“至于旁的,你怕什么,等你的身子一好,我马上就把管家权给你。”
容青凌也不顾还有人在旁边,毫不掩饰自己对宁锦的偏爱:“我一直都喜欢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锦儿。”
“对了,那告示也撤了吧,吉祥这事儿,咱们没必要闹到官府去,她偷了什么,我补给你,若是母亲留下来的,咱们就努努力,去宁家看看。”
说到最后,才仿佛不经意提了一嘴。
宁锦轻轻地笑了一声:“也行,侯爷,过几日,陪我去老宅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