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险中求生
晨光彻底撕裂夜幕,洒在古祭坛上。
但光线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了,变得诡异而惨淡,像是透过血水照下来的,给整个祭坛蒙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色。
张清玄盯着那些从七星图案中垂下的触手,脑海中那个疯狂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胖子,”他声音嘶哑但语速很快,“你身上还有多少能发光的东西?”
胖子愣了愣,手忙脚乱地在行囊里翻找:“就剩……半截荧光棒,还有手电筒电池快没电了……”
“够了。”张清玄转向陈子轩,“子轩,你的能量检测仪,调到最大灵敏度,对准那些触手——我要知道它们对什么频率的能量反应最剧烈。”
陈子轩立刻照做。他打开检测仪,屏幕上的波形图疯狂跳动,数值一路飙升。几秒后,他抬头:“玄哥,触手在吸收祭坛下渗出的阴秽能量,但它们的‘共鸣频率’……很奇怪,不是纯阴性的,反而带着一种……类似超声波的高频波动。”
“高频?”张清玄眼睛微眯,“也就是说,如果制造出更高频率的干扰……”
“它们可能会失控。”陈子轩点头,“但需要很强的能量源。”
张清玄看向坤位那块石碑。
石碑顶端的第四面尸镜,正在缓缓旋转。镜子表面暗红色的光芒忽明忽暗,与上空七星图案的闪烁节奏同步。每次光芒亮起时,石碑周围的空气都会出现细微的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从镜子里抽取出来,输送到阵法中。
“尸镜本身就是一个能量源。”张清玄说,“而且它连接着整个阵法。如果我们破坏镜子的方式……不是直接打碎,而是干扰它的能量输出频率……”
他顿了顿,看向阿雅:“你们土家族的银饰,对阴物有天然的干扰作用。如果我把银饰碎片打进镜面,能不能短暂改变它的能量频率?”
阿雅想了想,从手腕上褪下几个银镯子:“可以试试。但我爷爷说过,银器破邪是靠‘共振净化’,如果镜子本身的能量太强,银器可能会……”
“会碎。”张清玄接过银镯,“但碎之前,能制造几秒钟的干扰。”
他看向三人:“几秒钟,够了。”
就在这时,五个石傀完成了合围。
它们从五个方向逼近,沉重的脚步声让地面震颤。胸口的暗红色镜子锁定了四人,光柱开始预热,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而上空那些触手,已经有两条完全伸进了地面的裂痕。裂痕扩大到了半米宽,从里面涌出的腥臭气浓得化不开。裂痕深处,那个沉重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敲在人的心脏上。
“没时间了。”张清玄握紧银镯,“按计划来。阿雅,你和我去坤位石碑。胖子,子轩,你们制造混乱——用荧光棒,用声音,用一切能吸引注意力的东西。”
“老板,”胖子咽了口唾沫,“那五个石头疙瘩……”
“它们交给我。”张清玄说。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这个手印很古老,不是茅山的正统术法,而是他在红尘中摸索出来的、结合了星火本源特性的自创手印。
手印完成的瞬间,他体内仅存的那一点星火星点,被彻底点燃了。
不是燃烧,是点燃——像火柴划过磷面,爆发出最后、最炽烈的一瞬光明。
淡金色的光芒从他全身毛孔中渗出,在他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光晕很微弱,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但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五个石傀同时停下了脚步。
它们胸口的镜子疯狂闪烁,像是在发出警告。
张清玄动了。
他没有冲向石傀,而是冲向了坤位石碑。
五个石傀立刻反应过来,迈开大步追去。它们的速度很快,几步就拉近了距离。最前面的石傀挥拳砸向张清玄的后背——
拳头落空了。
张清玄在最后一刻侧身滑步,身体几乎贴着地面滑行了三米,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拳。他继续向前冲,距离石碑还有二十米。
第二个石傀从侧面拦截,手臂横扫。
张清玄没有减速,反而加速。他在手臂扫到的瞬间一跃而起,脚尖在石傀手臂上轻轻一点,借力向前窜出五米。
第三个石傀已经在石碑前等待。
它张开双臂,像一堵墙一样挡住去路。胸口的镜子开始射出暗红色的光束——
张清玄没有躲。
他迎着光束冲了上去。
光束触及他体表淡金色光晕的瞬间,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光晕剧烈波动,明灭不定,像是随时会破碎。张清玄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嘴角渗出血丝。
但他没有停。
在光束即将击穿光晕的瞬间,他终于冲到了石傀面前。
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侧身,从石傀腋下钻了过去。
不是攻击,只是通过。
石傀想要转身抓他,但动作慢了半拍。张清玄已经冲到了石碑下。
距离石碑顶端的三米,成了最后的天堑。
他回头看了一眼——阿雅被他甩在身后十米处,正被另外两个石傀拦截。胖子和陈子轩在远处制造混乱,荧光棒的光在晨雾中明明灭灭,但效果有限。
时间不够了。
张清玄一咬牙,双手抓住石碑表面的符文凹槽,开始向上攀爬。
石碑表面湿滑,布满了青苔和露水。他的手指扣进凹槽,指甲很快崩裂,指缝渗出鲜血。但他爬得很快,像一只敏捷的猿猴,几个呼吸就爬到了一半。
下方的石傀终于反应过来,它们不会爬,但会砸。
最前面的石傀一拳砸在石碑底部。
“轰!”
石碑剧烈震动,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张清玄差点被震下来,他死死抓住凹槽,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第二拳紧接着落下。
裂纹扩大,碎石簌簌掉落。
张清玄加快了攀爬速度。两米……一米半……一米……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石碑顶端时,第三个石傀的拳头,砸向了他抓着的位置。
避无可避。
这一拳如果砸实,他的整条手臂都会碎。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破空而来。
是阿雅。
她用尽全力掷出了手中的猎刀。猎刀在空中旋转,刀身反射着晨光,精准地劈在了石傀的手臂关节处。
“铛!”
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猎刀只在镜石上留下了一道白痕,但冲击力让石傀的手臂偏了半尺。
拳头擦着张清玄的衣袖落下,砸在石碑上,碎石飞溅。
张清玄趁机向上猛蹿,右手终于抓住了石碑顶端的边缘。
他用力一撑,整个人翻了上去。
石碑顶端很窄,只有一尺宽。他勉强站稳,低头看向下方的阿雅——她掷出猎刀后,被两个石傀围攻,险象环生。
没时间犹豫了。
张清玄看向面前那面尸镜。
镜子约一尺见方,镜框是暗红色的金属,表面雕刻着扭曲的符文。镜面漆黑如墨,但深处有暗红色的光在流动,像是血管中的血液。
他能感觉到,镜子内部封存着一个完整的魂魄——不是残魂,是完整的、充满怨毒的魂魄。那魂魄在镜中挣扎、嘶吼,但被镜框上的符文牢牢锁住。
镜子正在从魂魄中抽取能量,输送到上方的七星图案中。
张清玄握紧阿雅的银镯,将星火本源最后一点余烬注入其中。
银镯开始发光。
不是金属的光泽,而是一种纯净的、银白色的光芒。光芒很柔和,但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波动——那是银器本身对阴邪之物的天然克制,被星火本源激活后放大了百倍。
他举起银镯,对准镜面中心,用力砸下。
“铛!”
银镯与镜面碰撞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然后,镜子内部那个魂魄,发出了无声的尖啸。
尖啸通过某种神秘的联系,直接钻进张清玄的脑海。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刺穿,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耳朵嗡鸣,鼻孔和嘴角同时渗出血来。
但他没有松手。
银镯在镜面上开始融化。
不是物理层面的融化,而是能量层面的交融。银白色的光芒像水银一样渗进镜面的裂缝,沿着镜中的能量脉络蔓延。所过之处,暗红色的光芒被压制、净化,发出“滋滋”的声响。
镜子开始剧烈震动。
镜框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想要抵抗银光的侵蚀。但银光太纯净了,对阴邪符文有天生的克制作用。符文亮起又熄灭,像是电路短路。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三秒。
三秒后,银镯彻底融化,化作一滩银白色的液体,覆盖了半个镜面。
而镜子本身,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镜面中的暗红色光芒开始紊乱,闪烁的频率变得毫无规律。原本稳定输送到七星图案的能量流,忽然中断了一瞬,然后以完全不同的频率重新输出。
就是现在!
张清玄强忍着灵魂的剧痛,双手结印,对着镜子一指——
“破!”
不是要打碎镜子,而是要“干扰”。
随着他这一指,镜面中紊乱的能量频率,被再次改变。银白色液体和暗红色光芒交织、碰撞,产生了某种高频的、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那波动通过镜子与阵法的连接,瞬间传遍了整个祭坛。
上空的七星图案,第一个出现了异常。
图案中央那个多肢虚影,忽然剧烈扭曲起来。它伸进地面裂痕的触手疯狂摆动,像是被烫伤了一样从裂痕中缩回。触手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暗红色的粘液从裂纹中渗出,滴落在地,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而那七根从图案中垂下的触手,也开始失控。
它们不再按照固定的轨迹摆动,而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甩。其中一根触手狠狠抽在了一个石傀身上——
“啪!”
石傀被抽飞出去三米,胸口镜子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另一根触手扫过祭坛地面,将阵法线条抹掉了一大片。
“阵法……失控了……”陈子轩在远处看得清楚,“玄哥成功了!”
但成功只是暂时的。
母镜的震动达到了疯狂的程度。镜面中的暗红色光芒已经浓郁得像是要滴出血来,景文渊愤怒到极致的声音从中炸开:
“你……你竟敢……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我要你……付出代价!”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母镜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它放弃了维持阵法,放弃了控制触手,放弃了唤醒祭坛下的存在。
它将所有能量,所有怨毒,所有愤怒,全部凝聚成一道血红色的光束,射向张清玄。
光束粗如手臂,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烧灼得扭曲变形。光束中蕴含着恐怖的阴秽能量和灵魂冲击,如果被击中,不仅肉体会被腐蚀,灵魂也会被撕碎。
张清玄站在石碑顶端,避无可避。
他体内的星火本源已经彻底耗尽,连维持站立都勉强。面对这道光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
但光束没有击中他。
在最后一刻,一道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是阿雅。
她不知何时爬上了旁边的石碑,在光束射来的瞬间,她纵身一跃,挡在了张清玄和光束之间。
她手中握着一面小小的银镜——是从爷爷遗物中找到的,土家族祭祀用的古镜。
银镜迎向光束。
“轰——!!!”
刺眼的光芒炸开,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当光芒散去时,阿雅从石碑上坠落。
她手中的银镜已经彻底碎裂,碎片四散飞溅。她脸色惨白,嘴角不断渗血,但还活着——银镜在最后关头,替她挡下了大部分冲击。
张清玄接住了她。
两人从三米高的石碑上坠落,重重摔在地上。张清玄用身体垫在下面,落地时他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但他紧紧护着阿雅,没有松手。
祭坛上,失控还在继续。
触手无差别攻击,五个石傀中有两个已经被抽碎,剩下的三个也在苦苦支撑。七星图案开始崩解,一块块暗红色的光斑从空中坠落,像下了一场血雨。
地面裂痕中,那个沉重的心跳声变得狂暴而紊乱。
“咚!咚!咚!”
像是在挣扎,像是在愤怒。
祭坛开始大面积坍塌。
裂缝从中心向外蔓延,整个地面像破碎的镜子一样龟裂。裂缝深处,隐约能看到有什么巨大的、蠕动的东西,正在试图钻出来。
“走!”张清玄强忍剧痛,扶着阿雅站起来,“祭坛要塌了!”
胖子冲过来,架住张清玄的另一边。陈子轩扶住阿雅。
四人踉跄着朝祭坛外逃去。
身后,母镜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然后镜面“咔嚓”一声碎裂。碎裂的瞬间,一道暗红色的虚影从镜中冲出,朝着鬼哭岭深处飞去——
那是景文渊留在镜中的分魂。
虚影消失在山林中的瞬间,整个祭坛彻底崩塌了。
七块石碑轰然倒下,砸进地面的裂缝中。七星图案彻底消散,触手化作黑烟。五个石傀随着祭坛一起坠入深渊。
而裂缝深处,那个巨大的、蠕动的东西,发出了最后一声沉闷的嘶吼,然后缓缓沉了下去。
一切,重新归于寂静。
只有晨光,依旧惨淡地照着这片废墟。
---
四人逃出祭坛范围,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山坡上停下。
张清玄靠着树干坐下,大口喘着气。他肋骨至少断了三根,内脏可能也有损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阿雅坐在他旁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很平静。她看着祭坛方向,那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和满地碎石。
“爷爷……”她低声说,“我做到了。”
陈子轩给张清玄检查伤势,眉头紧皱:“玄哥,你的伤很重,必须尽快治疗。”
“死不了。”张清玄摆摆手,看向胖子,“你怎么样?”
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比了个大拇指。
歇了几分钟,张清玄勉强站起来:“不能在这里久留。景文渊的分魂逃了,他本体可能已经知道这里的情况。而且祭坛下那个东西……只是暂时沉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醒来。”
四人互相搀扶着,朝着雾山镇方向走去。
来时五个人(算上阿雅爷爷),回去时只剩四个。
来时满怀斗志,回去时遍体鳞伤。
但至少,他们破坏了四个布阵点,打断了景文渊的仪式,救下了阿雅(虽然她爷爷牺牲了)。
这算胜利吗?
张清玄不知道。
他只知道,战斗还远未结束。
景文渊还活着,鬼哭岭的秘密只揭开了一角,祭坛下那个东西迟早会彻底苏醒。
而他们,需要时间恢复,需要变得更强大。
山路很长,晨雾渐渐散去。
远处,雾山镇的轮廓,在晨光中隐约可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