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王默用尽全身勇气,带着哭腔喊出“释放”二字时,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水玲珑宫内,所有存在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那道璀璨的湛蓝色光柱,以及光柱尽头那尊被厚厚玄冰封存的“雕像”上。
“咔嚓……咔嚓嚓……”
冰层碎裂的细微声响,如同命运齿轮转动的序曲,敲击在每一个旁观者的心头。那声音并不响亮,却蕴含着一种规则被打破、束缚被解除的惊人力量。玄冰之上,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蓝色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射而出,仿佛冰封的火山内部积蓄的能量即将喷薄!
“砰——!”
一声轻响,如同琉璃破碎。厚重的、蕴含着默极致杀意与冰封法则的玄冰,在那道源自“水印记”、象征着最高权限的释放之光下,彻底崩解!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数闪烁着梦幻般蓝光的冰晶粉末,如同星尘般簌簌飘落,最终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
玄冰散去,显露出其中那道身影。
“过去水清漓”依旧保持着被冰封前那一刻的姿势,微微前倾,双手似乎还维持着某种结印的残影。他周身上下,那狂暴阴冷、欲要毁灭一切的禁忌之力已然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弱与……空洞。华丽的衣袍破损不堪,沾满冰屑与尘埃,湛蓝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部分面容。他僵硬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然而,这种死寂般的静止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嗬……”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从窒息深渊中挣扎而出的吸气声,从他喉间溢出。紧接着,他那双原本死灰般空洞的冰蓝色眼眸,骤然间剧烈地颤动起来!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投入巨石,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那里面,不再是疯狂,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巨大的茫然,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以及一种……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而至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洪流!
获释的狂喜?对被宽恕的感激?对自身之前行为的无尽悔恨与羞耻?对那个弱小身影竟敢释放自己的震惊?对未来的茫然与恐惧?……种种情绪,如同失控的野马,在他被冰封了太久的心原上疯狂践踏、冲撞!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比之前小王默恐惧时的颤抖还要厉害百倍!那是情绪极度压抑后骤然释放带来的生理性失控!
然后,他那双失焦的、充满了血丝的眼眸,猛地、精准地锁定了前方——那个紧闭着双眼、小脸煞白、因为紧张和害怕而缩成一团、仿佛随时会晕过去的人类女孩!
是她!
是她释放了自己!
是那个被他吓得魂不附体、被他视为需要远离的“脆弱存在”、却手握着他给予的“钥匙”的女孩!
在这一刻,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规则……全部灰飞烟灭!一种最原始、最本能的冲动,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主宰了他的全部行动!
他想抓住她!
他想确认这不是梦!
他想……感受那份真实的、温暖的、活生生的存在!以填补自己内心那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空洞与恐慌!
“呜——!”
“过去水清漓”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混合着痛苦与渴望的低吼,原本僵硬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如同离弦之箭般,不顾一切地朝着小王默猛扑了过去!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在空中甚至带出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呀!!!”
小王默虽然紧闭着眼,但生物本能让她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带着强烈情绪波动的气息!她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可小小的身体早已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紧张而僵硬,根本无法动弹!她只能绝望地、更加用力地闭紧眼睛,等待着那未知的、可能无比可怕的撞击或……报复?
然而,就在“过去水清漓”那带着凌厉风声的身影即将触碰到小王默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娇小却无比坚定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以一种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瞬间横插在了两人之间!
是默!
她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在“过去水清漓”情绪失控暴起的瞬间,她就动了!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过去水清漓”那用尽了全身力气、蕴含着失控仙力与滔天情绪的一扑,结结实实地、狠狠地撞入了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之中!
他抱得是那样紧!那样用力!双臂如同铁箍一般,死死地环住了怀中的人,仿佛要将对方彻底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将头深深埋入对方的颈窝,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与粗重喘息声。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确认对方的存在,宣泄内心那几乎要将他撑爆的复杂情绪。
然而,他抱住的,并非那个他想要抓住的、瑟瑟发抖的人类女孩。
而是……默。
是那个平行世界的、早已历尽风雨、心志坚毅、实力深不可测的水王妃——默!
默在被撞入怀中的瞬间,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但立刻稳住了身形。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动作,只是任由这个情绪彻底崩溃的、平行世界的“水清漓”,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抱着自己。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早已知晓的、带着深深无奈的平静。
她甚至抬起手,极其轻柔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过去水清漓”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的后背。
然后,她才用一种带着些许无奈、又带着清晰告诫意味的语气,开口说道。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过去水清漓”那被情绪风暴席卷的脑海,也传入了在场每一个存在的耳中。
“水狐狸,” 她用了那个熟悉的、带着点调侃的称呼,试图唤回他一丝理智,“你冷静,别激动。”
她的语气很平稳,仿佛在安抚一个失控的孩子。
紧接着,她说出了最关键、也最现实的一句话,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
“抱这么紧,” 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身后那个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彻底吓傻、小嘴张成o型、连哭都忘了的小王默,
“要是她的话,”
要是她的话!
这五个字,如同冰水浇头,让沉浸在情绪宣泄中的“过去水清漓”浑身猛地一僵!
默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种陈述残酷事实的冷静:
“会勒死她的。”
勒死她!
这三个字,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过去水清漓”的心上!他环抱着默的手臂,下意识地松动了一丝,那剧烈的颤抖也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默看着他这细微的反应,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继续用那种带着无奈和一丝后怕的语气,说出了最后一句,也是最具冲击力的对比:
“你以为她是我啊,”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意味,却又充满了对另一个“自己”现状的清晰认知,“可以承受得住情绪失控的水之主宰的全力一抱啊!”
承受得住情绪失控的水之主宰的全力一抱!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过去水清漓”被情绪蒙蔽的理智!
他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血丝,却不再是疯狂,而是巨大的震惊、后怕与……恍然!
他看向被默牢牢护在身后的、那个小小的、脸色惨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人类女孩。再看看自己怀中这个,虽然娇小,却气息沉稳、眼神平静、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抚自己的默……
巨大的差距,如同天堑,横亘在眼前!
他刚才那不顾一切的一扑,那用尽了失控力量的拥抱……如果真的落在了那个脆弱的人类女孩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恐怕真的会如默所说……勒死她!
一想到那个可能发生的、因为自己再次失控而造成的、无法挽回的惨剧,“过去水清漓”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所有的激动、所有的情绪,瞬间被一种彻骨的冰寒与后怕所取代!他环抱着默的手臂,彻底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垂落下来。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如纸,看向小王默的眼神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与……深深的愧疚。
他差一点……又亲手毁了她!在刚刚获得宽恕与释放之后!
默感受着他情绪的剧烈变化和力量的消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襟,目光平静地看着失魂落魄的“过去水清漓”。
水玲珑宫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幕,以及默那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点醒,深深震撼了。
真正的守护,不仅需要心意,更需要……对自身力量与对方承受能力的,清醒认知。
而“过去水清漓”,要学的,显然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