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那番关于“水牢进阶刑罚”的惊世骇俗的“教程”,如同一场席卷灵魂的冰风暴,将水玲珑宫内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与廉价的怜悯,彻底冻结、碾碎。她不仅展示了水牢那令人胆寒的、足以摧残肉体与灵魂的酷刑手段,更用那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的冰冷箴言,将血淋淋的现实法则,赤裸裸地摆在了小王默——这个刚刚踏入残酷仙境、还带着童话般天真幻想的女孩面前。
水牢内,曼多拉与辛灵那模糊的、承受着无尽折磨的身影,以及那隐约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成为了这堂“现实课”最生动、也最残酷的教具。小王默的小脸煞白,身体微微颤抖,但那双大眼睛中,之前的茫然与犹豫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恐惧、愤怒、以及一种……被迫成长的、冰冷的清醒。
“过去水清漓”冰蓝色的竖瞳中,情绪翻涌如潮。他看着身边这个因为自己而被迫直面如此黑暗与残酷的女孩,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愧疚与怜惜,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与释然。他终于明白,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为何会选择那样一条路——因为只有让所爱之人看清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让她拥有保护自己、甚至反击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守护”。溺爱式的保护,最终只会害了她。
众法相神色肃穆,默然不语。默的“教学”方式虽然极端,但其揭示的真理,却无人能够反驳。仙境,从来就不是什么童话乐园。
高踞王座的两位世王,气息深邃如渊,仿佛默许了这一切。
就在这片被残酷现实浸透的寂静中,王座上的默,再次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般凌厉逼人,而是恢复了一种带着淡淡疲惫、却又蕴含着深沉智慧的平静。仿佛一位经历风雨的长者,在风暴过后,对后辈进行最后的、语重心长的总结。
“小王默,” 她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台下那个身影单薄、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的女孩身上,语气轻柔,却字字千钧。
小王默抬起头,迎上默姐姐的目光。那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戏谑、狡黠或冰冷,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了然与告诫。
“记住,” 默的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仙境,不是童话世界。”
仙境不是童话世界!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判词,彻底击碎了小王默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关于“美好仙境”的幻想。
“它只是……” 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嘲讽与无奈的弧度,“美的如同童话一般。”
美的如同童话一般!
这话,精准地概括了仙境的本质——外表光鲜亮丽,如梦似幻,内里却可能隐藏着比人类世界更加赤裸、更加残酷的弱肉强食与法则博弈!冰晶宫的美轮美奂,可能伴随着冰封的绝望;花海潮的绚烂花雨,可能隐藏着吸食仙力的陷阱;静水湖的平静无波,其下可能是吞噬一切的弱水深渊!
“用你熟悉的,” 默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过去水清漓”,“水狐狸的水来举例,”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柔和的水光,仿佛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自然现象,
“那就和海一样。”
海!
这个比喻,瞬间抓住了小王默的心神。海,是她熟悉又敬畏的存在。
“海,” 默的声音带着一种吟咏般的韵律,目光悠远,仿佛看到了那浩瀚无垠的蔚蓝,“是美好与残忍并存的。”
美好与残忍并存!
“它可以是蔚蓝的、平静的,孕育万千生命,给予渔人馈赠,” 默描述着海的美好,语气温柔,如同在描绘一幅画卷,“阳光下的波光粼粼,如同碎钻般闪耀;潮起潮落,如同母亲的呼吸般温柔。”
小王默的眼中,不禁浮现出大海宁静美好的一面。
“但它也可以是漆黑的、狂暴的,” 默的语气陡然一转,带着凛冽的寒意,“掀起滔天巨浪,吞噬船只,夺走生命!海底深处,暗流汹涌,隐藏着未知的危险与冰冷的杀机!”
狂暴!吞噬!杀机!
这残酷的一面,让小王默打了个寒颤。
“美好与残忍,同时存在于海中,缺一不可。” 默总结道,目光重新聚焦在小王默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就是真实。”
然后,她话锋一转,将海的启示,引申到了为人处世的法则上,语气变得无比清晰、直白,仿佛在传授一条最基本的生存定律:
“所以,” 她看着小王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怎么对别人,取决于别人怎么对你。”
你怎么对别人,取决于别人怎么对你!
这是一条简单到极致,却又深刻到极致的道理!是抛开了所有虚伪道德外衣后,最本质的等价交换原则!是幕天阁“没有免费午餐”法则的通俗版!
默进一步细化,给出了最直接的行动指南:
“对你好的,”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暖意,目光扫过现在水清漓,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过去水清漓”,“你就对ta好。”
对你好,就对ta好!这是感恩,是回报,是维系善意的基石。
“对你不好的,” 她的语气瞬间转冷,目光如刀,扫过那两个幽蓝的水牢,“你就对ta不好。”
对你不好,就对ta不好!这是自卫,是反击,是生存的本能!
这两句话,朴实无华,却蕴含着最强大的力量!它赋予了小王默行为的“正当性”与“逻辑性”,让她从“被动承受者”变成了“主动选择者”!她无需再为“复仇”感到愧疚,因为那是“对你不好的”人应得的“回报”!她也无需再盲目付出,因为她的“好”,只留给“对她好”的人!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驱散了小王默心中最后的一丝迷茫与负罪感!她怔怔地看着默姐姐,又看了看身边眼神复杂的“过去水清漓”,再看看那两个罪有应得的水牢……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知,如同破晓的晨光,照亮了她懵懂的心田!
是啊!仙境像海,有美好也有残忍!水王子对她好,保护她,甚至不惜损耗本源,那她就应该对他好,守护他!曼多拉和辛灵对她不好,伤害水王子,算计她,那她就应该对她们不好,让她们付出代价!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想通了这一点,小王默感觉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骤然落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坚定的表情。她看向默姐姐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与崇敬。
默看着小王默那豁然开朗的眼神,知道这最后一课,她听进去了。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疲惫却欣慰的笑容。她完成了她的“教育”使命——将一个懵懂的人类女孩,引导着看清了仙境的真实,并教会了她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现在水清漓轻轻揽住她,将精纯的仙力度入她体内,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心疼与骄傲。他的默,总是这样,用最直接、有时甚至是最残酷的方式,去保护、去引导她在意的人。
“过去水清漓”看着小王默那坚定的侧脸,冰蓝色的竖瞳微微闪烁,心中百感交集。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她”曾经的影子……或许,这条路,才是正确的?
众法相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各有思量。默的这番话,看似是说给小王默听的,又何尝不是说给在场所有存在听的?仙境的法则,本就如此。
水玲珑宫内,一片寂静。只有水牢中隐约传来的哀嚎,提醒着众人现实的残酷。
但在这片寂静中,一种新的、更加坚韧的力量,正在小王默的心中,悄然生根发芽。
仙境的旅途,或许才刚刚开始。但至少此刻,她已不再是那个一无所知、任人摆布的“童话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