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力交瘁、警惕性早已降到最低的陈泽斌,此刻对孙秘书的安排深信不疑。
甚至因为这份“额外的关照”而感到一丝暖意。
他疲惫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好,快去快回。”
他完全没有怀疑,甚至没有要求一同前往。
此刻,他只感觉无边的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些天他精神高度紧张,几乎没合过眼。
现在自认为已经安全,那紧绷的弦一旦松弛,困倦便再也无法抵挡。
他重新靠回椅背,沉重地闭上眼睛。
几乎是瞬间,意识就陷入了模糊的黑暗之中。
他太累了,需要这片刻的休息。
确认陈泽斌已经因疲惫和精神的松懈而沉沉睡去,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司机脸上那最后一丝伪装出来的恭敬瞬间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轻蔑与残忍的冰冷笑容。他无声地冷笑一下,如同夜枭的低鸣。
他动作熟练而轻巧地关好车门,确保不会惊动里面的“猎物”。
随即迈步绕到车尾。
后备箱在一声轻微的电子音中应声弹开。
里面除了陈泽斌视若救命稻草的黑色旅行袋,赫然还放着一个半透明的塑料方桶。
里面晃动着浑浊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
汽油。
司机毫不犹豫地拎起那桶汽油,入手沉重。
他拧开盖子,更加浓烈的刺激性气味瞬间弥漫在清冷的空气中。
他不再掩饰,开始绕着这辆黑色的轿车,不紧不慢地走动起来。
他倾斜油桶,黏稠的、呈琥珀色的汽油便“哗啦啦”地倾泻而出。
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迅速蔓延开来,画出一道清晰而刺目的湿痕。
汽油如同一条贪婪的毒蛇,贴着车身,沿着轮胎,贪婪地爬行,将车辆完全环绕起来。
刺鼻的烃类气味无孔不入,甚至开始透过并未完全密封的车窗缝隙,钻进密闭的车厢内部。
车厢里,正沉浸在短暂睡梦中的陈泽斌,眉头无意识地皱紧,鼻翼微微翕动。
浓烈、刺鼻的汽油味,如同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顽强地钻入陈泽斌沉沉的睡意中。
将他从短暂的安宁里猛地拽了出来!
他疲惫地、茫然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先是模糊,随即,透过车窗,他看到了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一幕……
那个本该去取“重要东西”的司机,此刻就站在离车头不远的地方。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顺从与低调,只有一种如同看待宰羔羊般的冰冷和漠然。
而更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司机的手中,正捏着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
那粗粝的拇指,已经稳稳地按在了滚轮之上!
“轰!”
陈泽斌的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
所有的困惑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彻骨的冰寒与恐惧!
他不是去拿东西!
他是要杀我!
孙秘书……
孙秘书不是救我,是要我死!!
“不!!!”
陈泽斌喉咙里发出一声惊骇与绝望的呜咽!
身躯因巨大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像一头发了狂的困兽,猛地扑向车门,疯狂地拉扯着门把手!
“咔哒!咔哒!咔哒!”
门把手纹丝不动,那清脆的锁死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响在他心脏上的丧钟!
他转而用尽全身力气,用拳头,用胳膊,用头,疯狂地撞击着坚固的车窗玻璃!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密闭的车厢内回荡,玻璃剧烈地震动着,却坚固得令人绝望。
只映照出他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涕泪横流的狰狞面孔。
“为什么?!”
“孙国栋!我艹你祖宗!!”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
他朝着车外的司机,朝着青城的方向,发出了泣血般的诅咒和质问。
声音已经彻底嘶哑变形。
然而,车外的司机,对他的崩溃和咒骂无动于衷。
那双冷漠的眼睛,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垂死挣扎,仿佛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然后,那按在打火机滚轮上的拇指,轻轻向下一擦……
“咔嚓!”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脆响,在这死寂的荒野中,如同惊雷炸开!
一簇橘黄色的、跳跃不定的火苗,在司机手中凭空出现。
微弱,却散发着足以焚尽一切的热度和死亡的气息。
火光照亮了司机半张隐藏在阴影下的脸。
更照亮了车内陈泽斌那双因为极致的绝望,而缩成针尖大小的瞳孔。
完了……
陈泽斌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他看着那司机手腕随意地一抖,那簇代表着最终审判的火苗,划出一道残忍而优雅的弧线。
轻飘飘地,落向了地上那圈深色的、散发着致命气味的汽油……
那簇微弱的火苗,在接触到地上汽油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
“轰!!”
一声沉闷的爆燃声响起,橘红色的火焰如同苏醒的巨兽。
沿着汽油画出的轨迹,以惊人的速度猛然窜起、扩张,瞬间就将整辆黑色轿车吞没!
熊熊烈焰冲天而起,贪婪地舔舐着车身,灼热的气浪扭曲了周围的空气。
刺眼的光芒猛地划破了沉寂的荒野夜幕,将这片区域映照得如同白昼!
车内,陈泽斌的瞳孔被汹涌而来的火光彻底填满,无边的灼热和死亡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他发出了此生最凄厉、最绝望的尖叫。
双手如同疯魔般更加疯狂地拍打着滚烫的车窗玻璃,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崩裂出血!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啊啊啊!!”
然而,他的挣扎和嘶吼在狂暴的火焰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坚固的钢化玻璃在高温下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车内瞬间变成了一个正在急剧升温的熔炉,浓烟开始涌入,灼烧着他的呼吸道。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舌透过缝隙钻进来,吞噬着内饰,向他逼近……
绝望,如同这火焰一样,将他彻底淹没。
车外,那司机冷漠地看着这辆“铁棺材”在烈焰中燃烧。
他脸上露出了任务完成的轻松与残忍的满意。
他冷笑一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转身就欲离开这个即将成为陈泽斌葬身之地的现场,准备回去向孙秘书复命。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