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陈泽斌在病床上辗转反侧,时而被烈焰焚身的噩梦惊醒……
时而陷入对未来无尽的恐惧中。
天亮时,他的眼眶深陷,脸色比病房的墙壁还要惨白。
第二天上午,阳光透过窗户,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却驱不散病房内的阴冷。
脚步声在走廊外响起,沉稳,有力,不同于江浩那种隐含锋芒的从容。
陈泽斌的心猛地一提,下意识地又绷紧了身体。
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规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泽斌喉咙发干,涩声应道:“进……进来。”
房门被推开。
这一次,走进来的不是江浩。
来人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山装,身材不算高大,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他的面容沉稳,眼神锐利如鹰,目光扫过来时,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最深处的隐秘。
正是沈二河!
陈泽斌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如果说面对江浩,他感受到的是冰冷的算计和杀意。
那么面对沈二河,他感受到的则是一种更深沉、更厚重的压力,一种源自权力和地位的无形碾压。
沈二河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到床尾,静静地站在那里。
目光平静地审视着床上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陈泽斌。
那目光并不凶狠,却让陈泽斌感到无所遁形,比任何斥责和威胁都更让人窒息。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沈二河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打在陈泽斌的心上。
“陈泽斌,看来,你选的路,不太平坦啊。”
陈泽斌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沈二河微微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听不出多少同情,更像是一种对既定事实的确认。
“孙国栋的手段,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了。”
沈二河语气平淡,却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开陈泽斌血淋淋的伤口。
“他现在认定你已经死了,青城,已经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陈泽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沈二河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无法否认的现实。
“江浩把你救下来,是给了你一次机会。”沈二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愈发锐利。
“一次将功补过,也是……为你自己讨个公道的机会。”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身体微微前倾,带来的压迫感骤然增强。
“现在,没有张德彪,也没有陈泽斌了。”
“你想活下去,想看着那个要你死的人付出代价……”
沈二河盯着陈泽斌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了。”
“把你知道的,关于孙国栋的……所有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交代清楚。”
陈泽斌猛地睁开眼,对上沈二河那深不见底的目光。
他知道,这不是商量,这是最后通牒。
表态的时刻,到了。
他攥紧了床单,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了嘶哑而艰难的几个字:
“我……我说……”
“我可以说……但我有几个条件……”
他吞咽着口水,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底气,却止不住地哽咽。
“你们……你们得保证我的安全,保护我!”
“还有……等我交代完了,要给我一笔钱,足够我离开青城市,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站在床尾的沈二河,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表现出任何商讨的意思。
沈二河并没有动怒,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充满蔑视的冷笑。
“谈条件?”沈二河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千钧重压,每一个字都砸得陈泽斌喘不过气。
“陈泽斌,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向前迈了一步,虽然步伐不大,但那无形的气场却让陈泽斌下意识地想要向后缩,可惜身后只有冰冷的床头板。
“你也配跟我谈条件?”沈二河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你是个商人,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最基本的道理难道不懂?”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刮骨钢刀,在陈泽斌苍白惊恐的脸上扫过。
“谈条件的前提,是你要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
沈二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手臂抬起,指向蜷缩在病床上的陈泽斌。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像一条丧家之犬!像一只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半死不活的落水狗!”
“你的公司正在被清查,你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你所谓的靠山第一时间就要烧死你灭口!”
“你现在一无所有!连你的命,都是我们施舍给你的!”
沈二河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泽斌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上。
他脸色由白转青,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连一个有力的字眼都找不到。
沈二河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病床前,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死死盯住陈泽斌躲闪的目光。
“资本?你告诉我,你的资本在哪里?”
“是你脑子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吗?”
“那不是我需要的‘资本’,那是你欠下的债!”
“是你唯一能拿来赎罪、换取暂时活下去机会的东西!”
“保护你?给你钱让你离开?”沈二河嗤笑一声。
“等你把该说的都说干净,证明你还有那么一点点价值之后,再来考虑这些遥不可及的事情吧!”
“现在。”沈二河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最终裁决的意味。
“你唯一的选择,就是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把你知道的一切吐出来。”
“这是你唯一的路。”
“除此之外,门外等着你的,可以是重新燃起的火焰,也可以是冰冷的监狱,或者……”
他顿了顿,留下令人不寒而栗的空白,“其他更‘干净’的结局。”
“选择权,从来都不在你手里。”
沈二河说完,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似的,直接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留下最后一句冰冷的话:
“给你一个小时考虑。”
“一个小时后,我来听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