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咔哒”一声关上。
病房内,只剩下陈泽斌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
他瘫在那里,像一滩烂泥,沈二河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资本……他还有什么资本?
他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那些足以拉孙秘书一起下地狱的秘密。
苦涩、绝望、以及一丝被彻底碾碎尊严后的麻木,最终混合成了一种认命的灰败。
他,没得选。
一小时的时间,在死寂与煎熬中缓慢流逝。
当病房门被再次推开时,走进来的不只是沈二河,还有江浩。
两人如同索命的黑白无常,一个沉稳如山,一个锋锐如刀,带来的压迫感让病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陈泽斌依旧瘫坐在床上。
但之前的惊恐、挣扎和那一丝不切实际的侥幸,已经从他那张灰败的脸上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如死灰的认命。
他甚至连抬头看来人一眼的力气都仿佛失去,只是颓然地盯着雪白的床单。
江浩走到床边,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嘴角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冰冷讥诮。
“陈董。”他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不耐烦的催促。
“赶紧交代吧,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你那点小心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值一提。”
陈泽斌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浑浊,布满了血丝,里面只剩下疲惫和彻底的妥协。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我,我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动作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然后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自嘲和追悔莫及的苦涩:
“我这些年的确……帮孙秘书做了不少事情。脏的,黑的,见不得光的……都有。”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像是回忆起了那些倚仗权力、风光无限的过往,又像是痛恨自己当初的选择。
“有很多事。”
“是我故意……没把屁股擦干净。”
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本以为……留着这些,关键时刻能给自己保命,能让孙秘书有所顾忌,不敢轻易抛弃我……”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再次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被人背叛的痛楚。
“没想到……没想到他这么狠!”
“这么绝!”
“直接就要把我烧成灰!”
“连一点余地都不留!”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沈二河和江浩,眼中终于燃起了一丝除了绝望之外的情绪……
那是被逼到绝境后的怨恨,对孙秘书彻骨的怨恨!
“你们想知道什么?”陈泽斌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问吧!我知道的,我都说!”
“只要你们能弄倒孙国栋那个王八蛋!”
他此刻终于明白,想要活下去,想要报复那个将他弃如敝履的“靠山”。
眼前这两个他曾经的死对头,反而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扭曲的“同盟”。
沈二河和江浩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和冷冽。
鱼儿,终于彻底咬钩了,并且带着满腔的怨恨,准备反噬旧主。
真正的收割,现在才开始。
“陈董。”江浩的声音冷得像冰。
“那些小打小闹的假合同、做点手脚的账本,就不用拿出来浪费口水了。”
“以孙国栋的狡猾,随便找个替罪羊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陈泽斌身上,一字一句地强调。
“我们要的是重大的、事态极度恶劣的、能一次性把他钉死,让他永无翻身之地的铁证!”
“想想,哪些事情一旦曝出来,就不是简单的违纪,而是足以惊动更高层。”
‘让他背后的‘领导’都不得不壮士断腕的……重罪!”
陈泽斌被江浩话语里的寒意和决心震慑.
他浑浊的眼珠急速转动着,显然在混乱的记忆和恐惧中拼命搜寻着符合要求的“重磅炸弹”。
冷汗再次从他额角渗出。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陈泽斌仿佛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头.
眼神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和一丝回忆起往事的忌惮。
“有……有一件事!”他声音干涩,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铁锈味.
“5年前……市里规划城中心那块老城区改造,要建一条标志性的‘情侣大街’,提升城市形象。”
沈二河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似乎对这件事有印象,当时还觉得项目推进得异常顺利迅速。
陈泽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说道.
“那个项目,就是孙秘书一手推动,暗中指定我来承建的。
当时拆迁涉及三百多户老居民……”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一丝难以启齿.
“但是……当时拨下来的安家费和拆迁补偿款……”
“实际发到居民手里的,远没有对外公布的那么高,甚至……不到公开数字的一半。”
江浩眼神一凛,追问道:“差额去了哪里?”
陈泽斌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
“大部分……按照孙秘书的指示,通过海外几个空壳公司转了几道手,最后……”
“最后流入了他和他背后那位‘领导’控制的离岸账户。”
“还有一部分,用来打点当时负责审计和监管的几个关键人物,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二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当年就隐约觉得那个项目的补偿标准有些模糊,但没想到背后竟然藏着如此巨大的贪腐黑洞!
这不仅仅是贪污,这是赤裸裸地掠夺民生,中饱私囊!
陈泽斌看着两人骤变的脸色,知道抓住了关键,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加快补充道。
“当时……为了尽快清场,我们……我们还动用了一些‘非常手段’。”
“有几户不肯搬的老人家,被强行拖出了房子,家里的东西被直接扔到了街上……”
“当时场面很混乱,有一个老人,在推搡中摔倒,后脑磕在台阶上,当天晚上……”
“人就没救过来。”